魚漿夫婦

謝謝大家的回應，因為故事太長太多，
後來發生的事情又可以一一的印證前面的事，
我也在考慮要不要一次寫完再打上來。

那我敘述完這段經歷後，
請大家給我一點時間，剩下的部分我會一次寫完，
再分成多集一起貼上，感謝大家的體諒。

關於小老虎呢？
真的很不好意思，現在真的連虎毛都還沒出現，
小老虎是最近這幾年的事，而這幾年發生了太多事，
每件都有相關，小老虎的經歷是在2011年開始的，
快說完了，再次感謝各位。

不過，可能要花一些時間才能敘述到2009年，
小老虎的事情，還是持續在發生中，
我會盡快把它寫完的。

其中的寺廟跟神明，我都不會寫明，
也請別過度猜測，很多都人事已非。

這一段的經歷有點長，也有一些髒話，
我會盡量把插曲都省略，
再次謝謝大家，其實只要有人願意看，
我都願意寫下去，感謝您。
好在有寫日記的習慣，那年的許多事情，
現在都忘了，一翻之後，好像就在眼前一樣。

生命無常，把握當下，
這時候不寫，以後說不定沒機會寫了，
誰又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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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勝其實不算問題少年，
扣掉他打架、捉弄師長及無意的破壞公物之外，
但就成績跟心理層面來說，又沒什麼特別之處。

出席也正常，除了跌下樓梯摔斷腿後，
休息了一個月之外，幾乎沒有缺課。
成績上來說，也保持著在20名左右，
就像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高中生。

可是當下課時，有鬼點子的時候，
像是用保險套灌滿水當水球互砸，
拿垃圾桶的蓋子當滑板溜滑梯，就是這個讓他摔斷腿，
然後要我們把他丟進水池，然後被教官叫去處罰，
廣播永遠都聽到他的名字。

不過，當他這樣玩鬧胡弄時，
我總看見他的眼神中有種異樣的失落，
有種似乎現在不玩，以後就沒得玩的不顧一切。
當然，我想阿勝的潛意識應該也察覺到，
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年我們都十八歲。

在經歷了瘋狂的畢業典禮後，
仔細一數，除了教官被丟到水池之外，
學校的很多東西，包含掃把跟一堆抹布，
還有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進了水池，
整個學校內都是他用粉筆的塗鴉。

我們幾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他，
架著他打撈水池，清洗校園，
當我們拿著水管在沖牆壁的時候，
阿勝轉了過來說：

「謝謝你們陪我耶，可以玩得這麼開心，
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呢。」
「靠北喔，最好還有下次，再過幾天就要聯考了。」我說。
「很衰小，還要陪你洗牆壁。」胖呆說。
「我只是路過也干我屁事喔。為什麼我也要洗阿。」俊雄說。
「賀啦賀啦，洗一洗我要回家了。」小宗把水管的水關掉。

那時我看到阿勝的眼睛似乎泛著淚光，
但我不確定，或許是水管噴濺出來的水吧。

很快的，聯考過後，我們就是真正的自由之身了，
大家一起去考了駕照，一群人聚在路邊吃冰。

「我帶你們去八卦山最陰的地方晃晃要不要？」阿勝說。
「賣鬧了啦。那裡死很多人耶，聽我老爸說，
上個月才有人在樹林裡上吊。」
「不只是樹林裡面，聽說大佛裡面也有人上吊還是跳樓耶。」
「還有七礦跟夫妻樹，也是很陰阿。」
「拜託，我們是玄學社耶，難道真的只要看看書就好？
小宗，什麼時候陽氣最盛？」阿勝說。
「午時三刻吧。」小宗說。
「那我們那個時候去看看，陽氣那麼盛，不用怕啦，
何況我看得見，不用怕啦。」阿勝說。
「明天嗎？」我問。
「好阿，就明天。」

那一天大家住在我家，我爸因為長期工作不在家，
媽媽帶著弟弟去找老爸，而我跟老爸的感情不是挺好，
所以就編了個理由留在家裡。

我們四個人就在家裡玩塔羅牌、紫微斗數、羅盤跟易經，
「你從二十歲開始走大運耶，真好。」胖呆說。
「真的嗎？」我問。
「對對對，如果沒有錯的話。」
「那我呢？」阿勝問。
「你好像現在走大運耶，不過二十歲就走完了。」
「靠北喔，不準啦。」

我還記得那個夜晚瀰漫著青春與希望，
大家有各自的夢想，然後熄滅，最後長大。

隔天午時三刻，天氣很好，出大太陽。

所有人帶著各自的工具，我帶著墊布與塔羅牌，
胖呆帶著羅盤，小宗帶著阿勝幫他弄來的龜卜，
阿勝從他爸那邊拿了一隻毛筆，聽說是降乩的時候，
拿來畫符的毛筆。

第一站我們到了八卦山的樹林，
尋找那個有人上吊的地方。那時想想，
我們還真的跟白癡一樣跟著阿勝上來，
或許那時候他那樣的不顧一切，是最吸引我們的地方。

沿途上有一群狗看著我們，直直的看著我，
如同小時候家裡的黑狗Ruby一樣，好像要跟我說些什麼？
後來我想起了小時候的經歷，心中隱隱約約有一句話。

「不要去。」

我們在樹林裡瞎晃一陣後。
「我爸說好像在那邊耶，不知道還有沒有繩子。」胖呆說。
他看著羅盤，簡直亂看一通毫無頭緒。

「好熱喔。」
「好啦，我們去那邊樹下乘涼順便找找。」阿勝說。
「小宗還有你拿龜卜跟牌出來，算一下方位阿。」胖呆說。
「別擔心啦，這裡沒有鬼啦。」阿勝再度強調。

小宗跟我各自拿出工具，小宗那邊出來的卦象毫無頭緒，
我抽了幾張大牌，一下說在東方，一下說在西方，
也完全沒有頭緒。

「會不會是這棵樹阿。」胖呆說。

我往上看，樹幹有勒過的痕跡。

「好像是耶。」我心中一陣發毛。
「別怕別怕，這裡沒鬼阿，我看不到，我來寫個符。」
阿勝拿出毛筆。
「不要寫比較好吧。」我說。
「沒關係沒關係。」

然後我們走到了大佛旁，那時正值正午。

「好熱喔。」
「我們去大佛腳邊有陰影的地方好了。」我說。

我們看了看大佛耳朵旁的窗戶，
就這正對著我們的方位。

「跳大佛的那個應該是在這邊喔。」胖呆說。
「靠北喔，什麼跳大佛啦。仙人跳喔，有夠智障耶。」小宗說。
「羅盤也沒什麼反應耶。」胖呆說。
「那就安全啦，來來來，我來寫符驅魔。」阿勝說。

最後我們來到了七礦，剛到那邊，
我就覺得不舒服，好像有一股惡寒從背後上來。

「我不太舒服耶，真的要去嗎？」我說。
「還好吧，我們在外面繞繞就好啦。」小宗說。
「好熱喔。」
「那不然我們去那個七礦旁邊的樹下休息一下。」胖呆說。
「好熱喔。」
「我沒看到什麼阿？」阿勝說。

我們走到的樹下，樹下的空氣特別冷，
我有一股惡寒的情況更加嚴重，就像是有一股冷風吹向你的背。
簡單來說，就是大熱天裡，
背上被灑滿了整片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防曬油一樣。

「我也不太舒服耶。」胖呆說。
「我有點想吐。」小宗說。
「沒事的啦，我拿筆幫你們畫畫就好。」阿勝說。
「好熱喔。」
「靠北喔，我都發冷了，是誰覺得熱啦！媽的！」
我記得那時我真的很不爽，大聲的吼了起來。

大家看著發脾氣的我，然後小宗跟胖呆就吐了，
吐出一些黑黑紅紅的東西，可是我們早餐沒有吃這些阿。
我看到那些嘔吐物，突然有點腿軟。
心裡想著，一定出什麼事了。

我幾乎快忘了是怎麼下山的，我跟阿勝一人扶著一個，
搖搖晃晃的騎到了和美，我甚至記不得怎麼騎的，
印象中我一直跟著阿勝的車尾，
然後我背後的胖呆一下哭一下笑，只要停下來，
就是嘔吐。小宗也沒好到哪裡去，
只是阿勝讓他拿著那枝筆，勉強的可以坐好。

阿勝的家就在宮廟的旁邊，那時鄉下還是有老式的三合院，
那間廟就像三合院一樣，只是阿勝的家在正後方。
我們扶著小宗跟胖呆一衝進廟裡，就看到阿勝的爸爸，
阿勝的爸爸不高，有一點點胖，臉上毫無表情，
微微的脹紅，手掌非常的厚實。

「爸！」阿勝說。

我只看見阿勝他爸一巴掌從阿勝的臉打下去，
他扶著的小宗跌坐在一邊，因為阿勝在地上翻了兩圈。
然後他爸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令旗，大大一隻，
就用力從阿勝的背上打下去。

「幹哩娘咧，你還很厲害阿，要死自己去死就好，
會懂得會找朋友一起死喔，很厲害嘛！很厲害嘛！（台語）」
阿勝他爸邊罵邊打，又踹又踢的，
好像是真的要打死自己兒子一樣。

「你是白癡嗎？都快七月的，好兄弟等了一年，
正餓，你娘咧，你就送去給他吃！很爽嘛！（台語）」
我看阿勝他爸打到令旗都快折斷了，
那根令旗大約有一罐養樂多粗。

「別打了，別打了，那就是命，注定好的，
你是真的要把他打死喔。」
旁邊有個中年的婦女，穿著圍裙，應該是阿勝他媽。

「你真的很厲害，拿個筆就以為可以囂張了，
好的不學，只會亂畫符，還拖同學一起，你要死自己去死，
我打死你！（台語）」
我見阿勝他爸正要把令旗拿起來再打的時候，
轉過頭去，走進廟裡。旁邊的寺廟主委跟大家說，
王爺要降乩了，大家快進去。

我還是扶著胖呆，然後小宗扶著阿勝，
慢慢的走了進去。

「咿，你們這些死小孩，真正是很厲害。（台語）」
「沒什麼毛黑白跑，剛剛我有去處理了啦。
全部都跪下來（台語）。」
降乩後的阿勝他爸聲音變得有點高，
雖然是責備，但我覺得和善很多，
好像看到很熟悉的老師般的感覺。

「那邊那個大圈的給我過來，也真剛好，
就遇到前世宿怨，祂在那裡等你兩百多年了，
該來的就躲不掉啦。咿，祂我剛剛跟祂講過了啦（台語）。
前世就吃那麼多，到處搶食與人結怨，
今世要吃少一點啦。（台語）」
「祂不怨了啦，要在你身邊修啦，說好十年啦，
這十年來每年來跟我拿個符就好。退！（台語）」
胖呆聽完躺了下去，我嚇一跳，要趕快去扶他。

「他沒事啦，睏去而已啦。（台語）」

「白肉的過來。（台語）」阿勝他爸指了指小宗。

「弟子在！（台語）」小宗突然發聲。
我嚇了一跳，我想不只是我，在場的眾人也嚇了一跳。

「好在你的前世有修，今世還顧在你旁邊，
在七礦那邊，那麼多人聚在樹下，你們就擠進去，
白白給祂們衝。好家在𣶹有出來先上他的身。
但畢竟𣶹也要修，要不要來我的身邊。（台語）」

「弟子尊王爺聖旨！（台語）」
「退！」

「咿！你過來，你過來。（台語）」
其實我一進宮廟裡身體就不發寒了，人也好多了，
力氣也也恢復八九成了。

「怪怪怪，你的前世乾乾淨淨，無拖無欠，
怪怪怪，天機不可洩漏啦，要等要等，
一切都有因，你跟一隻老虎特別有緣啦。
其他沒事啦，衝煞到而已阿。（台語）」
「回去燒符化水淨身，退！」

「阿勝，你過來！阿勝他娘，也過來！」
「你也真厲害耶，根本就看不到就在那裡唬爛，
要死也要拖三個朋友，注定好了啦，不要怪他啦，
他爸再打也不會有拖欠啦，惜緣，惜緣阿。
不要再打了啦！我退了啦！」
「那些有的沒的雞絲全部拿來燒掉啦，
沒有毛就不要玩那個啦。我退了啦！」

那天我們留在阿勝家吃飯，每個人符水淨身，
然後我的塔羅牌、胖呆的羅盤跟小宗的龜卜
還有阿勝偷拿的筆，全部都在香爐裡面燒掉。

大考放榜後，阿勝考上中興，我考上東海，
胖呆考上逢甲，小宗則跑到台北去唸書了。

阿勝跟胖呆還有我都在中部，
大一的時候我們還是常聚一起，
在彰化台中吃喝玩樂，阿勝還是愛玩，
但絕口不提陰陽怪氣的事了。

後來大家回想起來，根本沒人說「好熱喔」這句話，
是不是有著一股力量，要引我們去陰影下。

但我還是很喜歡算塔羅牌，於是我又買了一副新的塔羅牌，
之前的只有大牌，沒有小牌，就買了一副大小牌都有的。
用原來的布包著，但大學太忙了，就塞在書桌裡，
那幾年沒有再拿出來過。

那個時候，我的生活開始有了些變化，
我在老家睡覺的時候常開始做惡夢，莫名發寒，
我老家的房間裡吃的東西常常開始發霉，
溫度也好像變低了一些，就算是夏天，
也是有一股冷風。放在桌上的熱湯，
也一下子就冷冰冰了。

然而住外宿的我，
在校外的宿舍完全沒這種感覺，
所以我變得更少回家。

至到大二的某一天星期五，
我跟阿勝約好要見面。那天阿勝沒打電話給我，
我打了他也沒回，然後胖呆打電話給我。

「你要來醫院嗎？事情大條了，阿勝跟他爸都在醫院。」

那年我們都二十歲。
是一個什麼都無法承受的年紀。

你問我這幾年恨過誰嗎？其實沒有，好運也好，
壞運也好，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我只是比別人少了一些機會跟運氣而已。
很多時候，怨不怨人只取決於你自己，
放不放下也是你自己。

PTT marvel 作者整理 Sherlock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