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部分以小時候的真實經驗及當事人口述與要求進行改寫後呈現,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以下為修正後改編用版本)
那是1988年的暑假,我的童年經驗也即將邁入尾聲。這最後三集是從暑假開始,到1988年11月為止的這段時間。
很謝謝大家支持我到現在,最後的這幾段童年經驗可能不像之前那麼精彩,不過一樣是真真實實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或許有些彰化人有印象,或許沒有。那時候的資訊太不流通,往往隔條街,就像是在不同的世界一般。
。。。
關於1988年,你還記得什麼?是蔣經國逝世的新聞?還是520的農民遊行?不過這些新聞頭條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印象,最有印象的記憶是在彰化各地有名的通靈阿姨。
簡單來說,如果2000年初是Ptt Marvel版最多通靈王的時代,那麼1988年盛行大家樂這段時間,是彰化最多通靈阿姨的時代。其實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名詞稱呼她們,她們一貫都是女的,年紀不小。說她們是「好厲害阿姨」也不太合適,說她們是「通靈王」也不是很恰當,那麼叫做「神婆」呢?好像也沒有那麼神。所以我統一稱她們為「老師」,我想是比較中等程度的稱呼。
我怎麼知道這些「老師」的呢?
那時候我們六個人,除去高年級的阿志不說,小仁、肖浩、秋甫、誠哥跟我都已經在國小混了好一段時間。跟班上的同學,還有隔壁班的同學也熟了。下課不是在走廊上亂跑或聊天,就是去操場打躲避球。再厲害一點的,就會去捉弄班上或隔壁班的小女生,拉拉辮子或丟丟那個會黏在身上的植物。後來發現,那些從小就會捉弄女生的,長大好像都蠻受女生歡迎的。
而我很常到隔壁班找肖浩串門子,或是跟班上的人聊天。小朋友那時候會聊什麼呢?由於還沒發育,當然不可能聊女人或風花雪月什麼的,當然還是聊一些昨天看的卡通、電玩跟鄉野怪譚,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多了以下這些話題。
「欸,你知道我們班上的那個XXX嗎?最近越長越高耶!」肖浩說。
「你這樣一說,好像是真的耶。」
「跟你說,你不要跟別人說喔。我偷偷問他,聽說他媽媽去找芳苑的一個老師。那個老師聽說有一天上山,放了一隻鹿仔,後來鹿仔跟她托夢說什麼草藥可以治百病呢!還可以長高喔。」
簡單來說,這個芳苑的老師就是救了一隻鹿,就得到秘方,然後就來給大家治百病了,連小朋友要長高也沒問題。套句現代的名詞來說,就是所謂的「德魯依」老師。
「給我糖果我就跟你說一個秘密。」肥澎說。我心想,看!你跟別人說也沒有拿糖果阿,跟我說就要一顆糖果,我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給他一顆紅白條紋牛奶糖。
「嗯~那個阿~嗯~我叔叔最近問到一個老師,結果中了大家樂耶,贏好多喔,買了很多糖果給我吃。」肥澎邊吃邊說。
「靠北,那你還跟我拿糖果,是報明牌喔。」我問。
「不是不是,那個沒效啦。這個很厲害喔,這個老師從田中來的,會五行喔,五行就是火剋水那個,我叔叔命中缺水,所以運不好,所以那個老師在他家給他擺石頭,改門口,挖水潭招水,就改運了耶。」
什麼火剋水啦,水剋火啦,我看肥澎可能會把五行記成禮義廉恥。總之這個田中來的老師,會風水,還會召喚元素。簡單來說,就是一名元素召喚師。
「你有沒有聽過田尾那個老師阿?」秋甫問我。
「沒聽過阿,那是什麼阿?」
「跟你說喔,之前我阿爸的朋友的阿姨翹去了,藏了一堆金飾不知道在哪裡。我阿爸跟他朋友去問,聽說那個老師很老了耶。」
「是喔,後來咧。」
「那個老師把他阿姨的魂召回來,就問到了說。聽說那個老師招過很多人的祖先,招了之後都留在老師的身邊修行耶。」
靠北喔?!這老師是死靈法師喔?我還幻術師咧~
總之,太多太多這樣的故事充斥在我的童年經驗,現在回頭一看,蠢到不行,簡直像三流的RPG一般。但是那時候我們更蠢,誰說都信,然後互相比拼誰的塞乎厲害。
很快的,學期結束,又到了暑假。一樣來說說這次這個事件的地點,如下圖。
在1988年11月之前,是沒有中民街的。那個交界的地方有一兩間古厝,從陳舊的外觀看來,已經存在了好一段時間。
暑假剛開始時,我每天都跟秋甫肖浩他們在外面玩。有一天下午回到家的時候,我看到爺爺跟奶奶坐在客廳聊天。我從冰箱拿了一米台目在桌上吃,正當我狂加糖水的時候,聽到了爺爺說的話。
「政府說那裡要拆了。」爺爺說。
「祖厝喔,那祖先怎麼說。」奶奶問。
「祖先說好阿,不過,聽說有人請田尾的一個塞乎來看,說什麼要作法,有夠亂七八糟的。祖先就沒說什麼了,還要請人來亂,這幾天如果有不認識的人到長壽街來,再多注意一下啦。」
「爺爺,祖厝要拆了喔。」我問。
「嘿啦,沒有小朋友的事啦,快去寫功課啦。」
又過了幾天,天氣越來越熱。我們六個人一起吃完冰之後,趁著傍晚陽光不大,又開始了誰騎最快的比賽。老樣子,最先騎到的是阿志,再來是肖浩,接著是我,然後是秋甫跟小仁,誠哥好像熱到不行,有氣無力的慢慢騎,大大的落後我們好一段距離。
我到的時候,阿志跟肖浩盯著在祖厝前面的一個老婆婆看。那個老婆婆很瘦,穿著一身黑衣,就站在祖厝前面不遠,旁邊有一個像是燒金紙的火爐。她看著祖厝,緩緩的丟進去像人一樣的小紙片。
後來我一看到周星馳的「整鬼專家」,那身影像極了那個被媳婦推倒的婆婆,至今我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還是有點毛毛的。
這位婆婆已經去世,在此說聲RIP。
正當我們呆呆地望著那個奇怪的老婆婆時,誠哥慢慢騎著車過來,往那婆婆旁的火爐撞了下去。火爐翻倒前一瞬間整個火花四射,祖厝前亮了起來。那個婆婆轉過來惡狠狠的瞪著我們,又轉頭過去對著倒在地上還搞不清楚的誠哥唸唸有詞,誠哥也不甘示弱了回嘴,我們也靠了過去,婆婆見情勢不妙就閃到旁邊的巷子去了。
「瘋阿婆是在衝三小。」誠哥扶起腳踏車說。
我們大家圍過去看,我看到地上有一堆燒不完全的紙人,頓時毛了起來。這時候爺爺拿著掃把過來,對著我們問:「那個瘋婆又來了喔。」我們其實也不知道這個婆婆之前有來過,只好莫名其妙的點點頭。爺爺又問:「人咧?」我們左看右看,太陽下山了,一個人影也沒有,只好搖搖頭。
又過了幾天。
誠哥不見了。
我一直記得那一天,因為那天很熱。我們一樣蹲在游泳池旁邊吃冰,只是誠哥不知道手滑還是怎樣,他的冰淇淋掉到了地上,不一會兒就引來了一大群黑呼呼的螞蟻。誠哥看著那團黑呼呼的圓圈圈,氣呼呼的說:「我回去拿錢再買一支,等我!」秋甫接著說:「我借你啦!」誠哥搖了搖頭說不要,就騎著車跟一陣熱風一樣跑了。
等了好一段時間,沒看誠哥回來,大家都笑他應該在家裡睡著了。後來我們都熱得受不了,便解散各自回家休息。回家之後我也沒閒著,吃完米台目後又吃愛玉,吃飯時間看著飯碗一口也吃不下,正想著該怎麼辦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我看著媽媽跑去接了電話後,又過來問我:「你知道誠哥去哪裡嗎?」我搖搖頭說:「他很早就回去。」趁著家人不注意的時候,我偷偷把飯倒到飯鍋裡面去,便說聲吃飽了,溜到電話那邊去,打了電話給肖浩。
「聽說誠哥不見了!」我劈頭就說。
「對阿,剛剛老爺子有打電話到我家來問。」
「啊,是跑去哪裡阿。」
「聽說都沒回家耶,等等阿志跟小仁要一起來找,你要不要一起來。」
「走阿!」
晚上七點多,我們又聚在長壽街,大家拿著手電筒,往民生國小的方向走過去。
我還記得小仁翻開一個餿水桶的蓋子,往裡面問:「誠哥,不要再吃了,快出來。」雖然很賤,但我們都笑了。結果桶子還咚咚咚的響了起來,跑出很多大隻的老鼠。
我問起了秋甫說:「欸,問一下那個田尾的老師阿,看誠哥跑去哪裡了。」秋甫回說:「靠北喔,那個老師前幾天翹去了,聽說死在彰化的路邊,她家裡人找了好久。」我聽完之後,覺得有點毛毛的。這個時候也快九點了,大家一無所獲,我就提議說回家休息吧,明天一早來找。大家點了點頭,各自回到家裡。
其實這個事件在彰化市鬧蠻大的,老爺子的朋友多,那天晚上,就有好幾組人出來找誠哥,但都一無所獲。
回家後,洗了洗澡,十點多的時候,躺在床上等睡覺。老爸不知道跑去哪裡跟朋友喝酒了,老媽則在家裡看花系列。正當眼皮越來越重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媽,有電話啦~」我大喊。
「哩勒喊瞑喔,哪有什麼電話了。」老媽似乎對於我打斷他看花系列十分不爽。
過了一段時間,電話又響了起來,一樣沒人接,我被吵得又睡不著,只好躡手躡腳偷偷跑過去接。
「喂,是誰阿。」我說。
「看!是我啦!誠哥啦!」
「靠北喔,你在哪裡阿,大家都在找你,賣鬧了啦!」我說。
「我,我在杜市長家啦,沒事啦,明天就回去。」
誠哥說為了回家快一點去拿錢買冰,就去騎以前沒騎過的小路。騎阿騎的,就沒有路了。他看到有一戶人家的後院用鐵絲網圍起來,是那種老式在圍雞舍的鐵絲網。誠哥想說從這邊鑽出去之後應該就可以找到路回去,就掰開那個鐵絲網鑽了進去,騎了一陣子竟然騎到田裡面了。越騎越偏僻,好像到了鄉下,天色很快就黑了。
「後來呢?」
誠哥說後來騎到一戶大戶人家門口,那戶人家招呼他進去喝水休息。有一個自稱是市長的人,姓杜什麼的,說可以在他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靠北喔!你沒有打電話回家喔。」我問。
「有打阿,沒有人接。那個秋甫、肖浩跟小仁我都有跟他們說。」
「你在哪裡阿,我快叫你爸去接你。」
「不用了啦,我明天再回去阿。」誠哥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遙遠感,像是把話筒放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用大喊的方式說著話。
「不過說真的啦,真不想回去,這裡東西好好吃。」誠哥說。
「什麼好吃的東西阿。」
「太陽堂的餅阿,杜市長說前幾天才開,是第一間太陽堂呢。」
「太陽堂?」
「我跟你說那個餅。。。」
啪一聲,我的電話被抽了起來,我看到一臉憤怒的老媽看著我。
「阿阿~誠哥打電話過來的。」
「我聽你在騙肖,電話連響都沒響,你半夜是打給誰,你是不是半夜起來偷打電話。」媽媽憤怒地說。
「我真的是沒有偷打電話,是誠哥打電話來的。」
媽媽準備要修理我一頓的時候,這時候老爸回來了,老爸聽了老媽說的話之後,跟老媽說他會處理,明天再處理這件事。
我心裡想,如果給我遇到誠哥,我一定要打他一頓。
隔天老爸請了假載我出去兜風,跟我講半夜起來打電話沒有關係,但不要被媽媽抓到,電話費不要打太多等等。我心裡超靠北不爽的,只好含糊隨便答應。我想到誠哥說的太陽堂,便問老爸太陽堂的事。
「你想吃太陽餅喔!」老爸說。
老爸載我到台中火車站,沿著中港路一直走,整條路上到處是太陽堂。
「前幾天新開的太陽堂是哪一間阿。」我問。
「我怎麼知道,這裡有好幾十間耶。」
「市長是不是姓杜阿。」
「你在說什麼瘋話,市長姓陳阿。」
誠哥,你死定了,如果你有回來的話。
總之,老爸說好像是自由路23號那家最老,我們就買了一堆回去。吃過午飯後,我又跟秋甫他們聚在一起,一見面就劈頭問:「你們有沒有接到誠哥電話。」大家都點了點頭。
「他說今天回來。」秋甫說。
「他說太陽堂好吃。」肖浩說。
「他說市長姓杜。」小仁跟阿志說。
我知道這件事很扯,也很有可能是作夢。後來我問了肖浩,他對這件事的記憶不深,但他記得誠哥真的不見了一個晚上。至於電話的事,他只淡淡地說:「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我一回到家的時候,媽媽就跟我說找到誠哥了,他在這裡閒晃的時候被發現,如下圖的地點,身上都是樹葉。
由於身上都是樹葉的關係,一度還有人認為是跑到樹太太的家裡,大家還跑到樹太太家去質問,後來不了了之。
我們一行人跑到誠哥家,看到誠哥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我一過去就推了他一下說:「你是跑到哪裡去阿。」他轉過來呆呆地看著我說:「你是誰?」不只連我都認不出來,秋甫、肖浩、小仁跟阿志也都不認得。
「可能被嚇到了,不好意思耶。」老爺子說。
總之誠哥回來了就好,我們也就放心的回去了。只是我沒想到,接下來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
之後誠哥就沒有出現在我們腳踏車團裡了,每次找他就說要看書,不然就是我不想出去玩。搞得好像跟我們很不熟一樣,後來我們也不去找他了。但是少了個人,玩起來就少了個味道。
又過了幾天,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在這裡我要先問,有沒有人跟我有一樣的經驗呢?
過了幾天後,一樣是暑假。
我記得那天很熱,所以我把冷氣開得很強。壓縮機轟隆隆的聲音蓋過了夜晚的寂靜,而我睡到一半時醒了過來。那種醒過來的感覺好像是有人呼喚你一般,不是那還能再睡回去的清醒,而是完完全全的清醒。
我看了看時間,是凌晨一點半。
我只好下床去喝杯水,那種感覺很特別,是整間房子的人都在熟睡,只有你醒著。我看著窗外只有一半的月亮,一陣細微的沙沙摩擦聲鑽進了我的耳朵。那種聲音好像有人穿著很不牢靠的拖鞋在地上摩擦著,猶豫不決地來回踱步一般。我關掉冷氣,那個沙沙聲越加明顯。我有點害怕地打開窗戶看,樓下一個人都沒有。然而我住在三樓,往下看還是有一點死角,我沒辦法把頭伸出去看。另一方面,我也不敢到一樓去看,尤其聽到肥澎發生了那件事情後。我只好把冷氣開到最大,躲在棉被裡面,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而那沙沙的腳步聲,好像越能鑽進我耳朵裡一般。
想當然耳,隔天我就睡到中午了。白天一起來的時候,到門口一看,完全沒有人走過的痕跡,不過就算有的話,我也不知道人走過到底是該留下什麼痕跡。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下去,我每晚都醒來,時間都是不偏不倚的在凌晨一點半。
我家樓下的位置。
我說完這幾天晚上發生的事,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個看來要好好調查一下。」阿志說,可是要怎麼調查,大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過還是讓我等到機會了。
七月底的時候,爸媽兩個人因為工作的關係,要去新加坡出差兩三天。留我跟弟弟兩個人看家,說是這樣,但其實爺爺奶奶就住在樓下。總之三樓以上就是我們的天地了,而爺爺奶奶比較早睡,大概八點之後我們就自由了。
我跟大家說了之後,除了阿志要參加露營之外,小仁、秋甫跟肖浩都都跟家人說要來我家住一天。那一天大家準備了很多好料,很像要去遠足一般,汽水果汁跟餅乾糖果一應俱全。不過最重要的是探險的工具,肖浩帶的是又大又沈的手電筒,小仁則是帶了阿志給的兩把左輪火藥手槍,如下圖這個。
有沒有超懷念!!
我們還做了升級,裡面塞的不是塑膠軟子彈,而是BB彈喔。秋甫帶了夜市抽到的塑膠雙截棍,我則帶了甩炮。為什麼我記得是甩炮呢?因為後來我忘了把一些甩炮從褲子拿出來,脫褲子的時候一不小心褲子就被炸出好幾個洞,我就被我老媽修理了一頓。
大家快八點的時候來到我家,當然是先開同樂會囉。那時候的我們很單純,不用什麼上網連線打遊戲,也不用在那邊刷手機。只要有一台任天堂,跟電視可以看就可以消磨好多時光。到了快凌晨一點的時候,秋甫提議大家來講鬼故事,他就先說了一個自己的經驗。
。。。
這是秋甫跟憨吉叔的故事。
憨吉叔除了賣水果跟蕃薯之外,晚上有時睡不著會去釣魚,再賣給彰化的魚市場賺個外快。那次秋甫跟憨吉叔一起到王功附近的漁港去釣魚,快到漁村時,憨吉叔變把車子的速度放慢。因為漁村的路很小條,不然就是會遇到死路,到時候卡住或倒車都很麻煩。
「阿叔,有人在揮手耶。」秋甫指著前面一個人影說。
「哪裡來的阿。」
那個人是個女生,跟憨吉叔說前面有人辦喪事,隊伍要過來了,要不要繞道走比較好。
憨吉叔把車子停在一邊,秋甫跟憨吉叔決定等喪事的隊伍走過之後再開車,因為憨吉叔除了這條路之外,其他路都不熟。於是他們倆個等阿等的,等了好一段時間,一路上就靜悄悄的,連嗩吶的聲音都沒聽到。
「剛剛那個女的穿什麼衣服阿。」憨吉叔問。
「好像白色的衣服阿。」
「鬼阿!」兩個人叫了起來,背脊發毛。
憨吉叔趕快發動車子,但一直都發不動。不妙的是,秋甫好像看到了遠方白色的影子。
「那是什麼?」秋甫問。
前方的隊伍有兩個穿白衣的人,手上拿著長長的招魂幡,靜靜地慢慢從遠方走了過來,腳踏在地上完全沒有聲音。隊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以看到是一條很長的隊伍。秋甫跟憨吉叔兩個嚇得快死了,只好躲在車內,憨吉叔臉埋在駕駛座裡,秋甫則兩手抱著臉。
時間過了許久,一點聲音都沒有。
「欸欸~他們走過去了沒。」憨吉叔小聲問。
「我不敢看,你看啦。」
「你看啦,我也不敢。」
「你看啦。」
「你看啦,回去我請你吃冰。」
「你看啦,下次我幫你收攤子啦。」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就在他們倆個僵持不下的時候,有人敲著車窗玻璃。
「不好意思喔,隊伍走過去了。」像是剛剛那個揮手的女生的聲音。
「好在,那就好啦,可是。。我窗戶沒開。。」憨吉叔說完,便把頭抬了起來。
「阿叔,怎樣啦。」秋甫也把頭抬了起來。
那個剛剛揮手的女子一臉慘白地坐在後座,憨吉叔嚇得目瞪口呆。而遠方走來的那個隊伍則圍住車子,每張臉都貼著車窗呆呆地望著裡面,慘白的臉拉得老長,每一個人都不斷用手指敲著車窗。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秋甫跟憨吉叔嚇醒,天色已經十分亮了。附近的居民要開車出來,便敲了憨吉叔的車窗。
「我們睡了一個晚上嗎?」秋甫問。
「應該是這樣。」
憨吉叔什麼也沒多說,便默默地開車回來,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對於昨天的事隻字不提。但沒幾天,兩個人一起去找了芳苑的那個老師祭改了一下。
。。。
「芳苑那個老師有夠厲害,作法的時候學貓叫跟狗叫,實在有夠像的。」秋甫說。
「肖浩你覺得是不是鬼阿,怎麼會那麼恐怖阿。」我說。
「是不是這樣?」肖浩說。
我轉過去看的時候,小仁突然把燈關掉,肖浩拿手電筒由下往上照著他的臉,嚇得我跟秋甫哇哇叫。
「看!別鬧了啦!!」我說,叫小仁把電燈打開。我看了一下時鐘,還有幾分鐘就到凌晨一點半了。我們大家不再嬉鬧,靜下心來慢慢地等。
第六章 完
附註:不是故意斷在這裡,後面有一個小部分,我要再跟肖浩確定一下。剛好他最近這幾天比較忙,下週一會給我資料,我會馬上補上來。還有後記喔,別忘了也要看喔!
後記 Mary
師大夜市附近,希臘左巴。
退伍後我就上了台北工作,那時候是2007年左右的事吧。白天我就在科技公司上班,晚上就在租屋處,也就是師大夜市附近的餐館或咖啡店裡算塔羅牌。而Mary則是我的幾個常客之一,也是最會遲到的客人之一。
或許是那時候正式執業不久吧,我對於遲到算是有很大的容忍度。一方面可能覺得本身是新人,架子不要那麼大,另一方面,剛退伍的我有點腦子空空,算牌前都先要惡補一下。
我翻開筆記本,看到我的塔羅牌老師寫的一些筆記,還有上面沾到的一大片油漬,仔細一聞,還可以聞到淡淡的奶油香氣。我的思緒飄得好遠好遠,回到那二十多年前,那個飄著奶油香的金黃午後。
。。。
那是我第一份打工,在麵包店當學徒。
「師傅,土司都出爐了。」我說。
「有沒有敲一敲,倒扣放涼。」
「有。」
「很好,來坐。」
我看著師傅把牌排在做麵包的鐵桌上,感覺已經變成每天收工的一套固定儀式。
「這個是什麼?」我指著其中一張牌問。
「這是教皇,這是塔,這是吊人,你想學?」
我點點頭。
「好,你先抽一張你的主牌?」
「主牌?那抽到不好的就不能學嗎?」
「聽我說,沒有人不能學塔羅牌,只有什麼時候開始學而已。」
我聽不太師傅的意思,我只好點了點頭。
「抽吧。」
我伸手到那個漂亮的半圓形上,心想是這一張呢?還是另一張呢?我想那個心情,就好像當兵在抽籤一樣的感覺。
「別怕,哪一張都好,那只是你人生的課題。」師傅說。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張牌,14號節制,一個天使的圖案映入眼簾。
「告訴我,你看到什麼?」師傅說。
「一個天使,羅馬字的14,兩個杯子,一隻腳在水裡,一隻腳在陸地,還有。。。」
「或許,我們可以叫它節制,或許我們可以說節制是為了平衡,可以嗎?」
「嗯。」我點了點頭。
「你可以開始學塔羅牌了,你是我唯一的學生,每天半小時,開始上課吧。」
「什麼?」
「不過你要答應我,在我沒有把這一副牌跟這本筆記交給你之前,你不能碰任何一張牌。」
於是在麵包店打工的日子裡,我總是晚半小時下班,聽師傅講解每一張牌。
「解法永遠不只一種。」師傅說。
「阿?」
「你看,你是不是要一個固定的答案。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固定的答案,我問你,麵團太乾怎麼辦?」
「可以加水。」我說。
「還有呢?」
「丟掉嗎?」
師傅搖搖頭,說:「你可以加蛋、可以加牛奶、加奶油,或者就這麼乾,拿去做硬麵包,或做成麵條,或餅乾也行。」
「可是我們是麵包店阿。」我抗議地說。
「我們昨天賣什麼?」
「水果蛋糕跟披薩。」
「為什麼?」
「因為我本來要做土司,結果水加太少了。」
「你把這裡當成麵包店,但我可沒有,人不應該這麼狹隘。我認為每一副牌都不指代表一個答案,而是一個正反兩面的可能,一個多重延伸的意向」
誰會想到一個麵包師傅,竟然是我的塔羅牌師傅。不過也見怪不怪了,在你面前的我,是塔羅牌占卜師,也是無趣的工程師阿。
「塔羅牌是什麼?」師傅問我。
「幫人預測,或占卜的工具,古代時候,吉普賽人用來尋物。」我說。
「書上說的嗎?」
我點點頭。
「你又忘記了。」
「什麼?」
「塔羅牌的目的,再想一次。」
「這。。。」
「記住,再記住一次,是自我療癒。」
師傅抽出了那張14號的牌,告訴我,你需要平衡。而等你取得平衡了,再用更好的方式,幫人帶來平衡。
師傅,你的主牌是?我記得你曾跟我說過。還有後來我在埔里念研究所時,為什麼你特地從國外回來找我。我想起來了,那是因為。。。
。。。
「對不起,我又遲到了。」Mary在我面前坐下來,大口喝了一杯水,喘氣喘個不停。
「沒關係的,今天還好嗎?」
Mary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工作上的事,有哪些奧客阿。主管誰瞧不起人,那個同事賣弄風騷,那個男生追她,她不喜歡。而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等等。每個女生好像都有差不多的困擾,從胸部的大小,到包包的顏色。好像每個女孩都帶了一個化妝包般,唯一的差異就是口紅的顏色不同,粉餅的尺寸不同一般。
平衡。我對自己說。
我看著滔滔不絕的Mary,現在回想起來她好像有點像松岡茉優,只是眼圈黑了一點,皮膚粗糙了一點。兩眼無神,總是呵欠連連睡不飽的松岡茉優。
於是一樣的流程,我拿起牌,擺起不同的牌陣。五芒星牌陣、聖十字牌陣、迷宮反射鏡牌陣及船長舵輪牌陣等等,一番解釋後,我跟她都累了。她好像看過馬戲團般舒服的躺著,而我則是表演過後的精疲力盡。
「唉,難道不能再多點桃花運嗎?」Mary說。
我就知道,我心想,只好拿出師傅教的老東西。師傅總說現在的偉特牌太普及了,不管誰都能說上一段。這個時候就用這副托特牌做最後的解釋,這純粹依靠直覺,還有你的觀察。這副牌現在還沒有很多人用,應該可以讓大家比較相信你推薦的方向。
當然,現在是2018年了,我想托特牌已經十分普及了。
錢幣五倒位,那些錢幣紛紛無力下垂。我看看Mary,眼妝上了一半就放棄了,口紅也沒什麼補,臉上的皮膚粗糙乾澀缺乏水分。黑眼圈則是濃得化不開,晚上九點卻呵欠連連,附餐點了咖啡,我想又要熬夜了吧。
我心想,太懶了吧,這女人。
「來,有一個辦法幫妳招桃花。」我說。
「快告訴我。」
「妳去建國市場買一株桃花枝,插在家裡門口。再來每天晚上在房裡放一杯水,放在東邊的方向。早上起來,把那杯水倒到插桃花枝的花瓶裡,當然要先把舊水換掉。多早呢?大概是上班前一個小時吧。等到桃花開到第三朵,就一定有新桃花了。」
「啊,這個方法好麻煩喔~有沒有簡單一點的。」
「沒有,難道你要殺狐狸做狐仙喔。」
Mary呆住了,好像我把石頭投進一個池塘裡,那種呆滯如同漣漪一樣蔓延到全身。
「等等,我剛剛說錯了什麼嗎?」我問。
「殺狐狸?我有朋友聽過這樣的作法。」
「什麼,我問你,是不是這樣的。」
我跟Mary解釋到,那個作法不只是殺一隻狐狸,還要殺一隻黃鼠狼還有一隻貓。作法大概是這樣,先馴養一隻狐狸,最方便的是去中國長白山找赤狐。先用自己的血加在飼料裡面餵養牠一段時間,再幫牠放血,等到牠虛弱的時候,在四肢綁上用自己血畫的符咒,然後砍頭,儀式完成。從此狐就附在你身上,成為你專屬的狐仙。再來一樣的步驟,找一隻黃鼠狼還有一隻貓。狐代表魅力,黃鼠狼代表機會,貓代表吸引力。
Mary臉色鐵青地點頭,並表示她朋友沒說到要放血跟用自己的血畫符咒,我才驚覺我自己說太多了。
「我再問一下,有沒有說還要拿狐狸、黃鼠狼跟貓生長當地的土壤。」
Mary搖搖頭。
是那半本書,我心想。
「你可以跟我說你是在哪裡聽到這個的嗎?」我問。
Mary說那是她的一個朋友去找的老師,她的朋有本來決定要做了,又猶豫不決。那個老師為了說服她,就偷偷跟她說曾經幫一個明星做過這樣的法術。我一聽那個明星的名字,是那時候剛竄起的新人,不知道為什麼,紅得不得了。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真正的通靈人,若有的話,我想或許那位通靈人可以看到她身上有的三隻動物靈。
「聽說做那個法術要50萬呢!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Mary吐了吐舌頭說。
「這麼貴阿。」我說。
「是阿,話說為什麼你也知道這個方法,你會做嗎?可以便宜幫我做嗎?」
我搖搖頭說不會,我說我也是有個朋友認識那個老師,聽她說的。我把話題轉到別的地方,又瞎聊了一陣子。
「那個,有機會的話,可以幫我問一下那個老師的聯絡方式嗎?」我對Mary說。
「好阿。」
「下次你桃花來了,我免費幫你算哪一個合適啦,再請你吃飯!」
「這麼好喔。」
Mary最後聽了我的方式,每天早睡早起養了一株桃花。慢慢地氣色變好了,追她的人也變多了。而我最後幫她算的一次牌,是蜜月旅行要去哪裡玩。那一天,她塞給我一張小小的名片,上面寫著李老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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