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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部分以小時候的真實經驗及當事人口述與要求進行改寫後呈現,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以下為修正後改編用版本)

。。。

 

天黑。

 

還未到深夜。

 

話說葉天師得知消息後,立刻往李家莊急奔。身為張天師的傳人,就算星夜無光,在林中靠著聽聲辯位,仍能尋出一條路徑來。

 

這葉天師阿。

 

當年在天師門下求道時,這聽聲辯位之法可是練到爐火純青。

 

但這林子不對,真的不對。

 

這林子實在太靜,除了踩在地上的樹葉聲,一片寂靜,一點蟲鳴鳥叫都沒有。

 

葉天師身法靈巧,右手一勾,抓了樹幹騰空一翻,在林中站穩了腳步。

 

太暗了,也太靜了。

 

突然間,眼前螢火點點。發著光的兩兩螢火成對,在前方不斷晃動。

 

螢火蟲?初秋時節,也太早了?

 

甫一出神,螢火忽然晃了過來。一回神,左肩一股刺痛,隨後一陣熱流延左手而下。

 

葉天師大喊:「歐陽陰士!!」紮起馬步,左手押在百寶袋上,抽出了一管圓桶。右手一抽,捏緊了手中的桃木劍。

 

那一喊,似乎把那點點螢火震散了,那螢火散開,包圍住葉天師。

 

帶頭的那一對螢火對著葉天師說:「嘻嘻,我今天狐子狐孫都來了。你還有多少血可流,今天一定把你吃得屍骨無存。」

 

他媽的,這歐陽陰士就是處心積慮要吃了葉天師,可葉天師也不是那麼簡單。

 

包圍住葉天師的對對螢火一擁而上,卻撲了空。

 

大爆炸!帶著藍色鬼火的大爆炸!

 

「炸藥!」那帶頭一對螢火哀嚎著,而葉天師則是悄悄攀上了樹看著下面的一陣混亂。

 

原來阿,葉天師悄悄把炸藥埋在土裡,覆上湘西巨屍磨出來的骨灰燐粉,一爆開來,四處瀰漫。燐粉乃是鬼火的材料,一遇空氣隨即發光,這些對對螢光沾了燐粉之後,無所遁形,每隻都是金毛狐狸,有大有小。

 

啪!一隻金毛狐狸閃避不及,被葉天師的金錢劍釘在地上。

 

葉天師往下大喊:「來看看你的狐子狐孫多,還是我手裡的金錢劍多。」右手一揮,又釘死一隻。

 

歐陽陰士說道:「可惡!撤!」眼前一亮,一隻金錢劍插在前方三吋。

 

「先別急,你得告訴我李太爺的兩個女兒到哪裡去了。」
「去老墳找吧,嘻嘻嘻~」

 

歐陽陰士帶著狐子狐孫一溜煙跑了,月亮慢慢露出來,照亮了整個林子。「糟,快來不及了。」隨即往李家莊狂奔,不一會兒,遇上了那些等著迎接葉天師的人。

 

「老太爺還行嗎?」
「剛醒,天師有何指示。」老僕說。
「老墳。」

 

老墳上有新土,看來是最近才動過。

 

「開!」葉天師掄起旋風鍬,揚起一陣塵灰,兩具屍骨被起了出來。奇的是這兩具屍骨皆成跪姿,身上可是一點肉都沒了,剩下白晃晃的骨頭。

 

百年一遇的老墳跪屍,葉天師不禁心驚,而剛過來的李老太爺見狀,馬上涕泗縱橫。

 

「兒阿!」

 

欲知歐陽陰士下落何方,老墳跪屍何來有自,下回分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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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地點很多,不過我小時候的回憶從這裡開始,也就是誠哥的家。

 

「老爺子,再說一點阿。」秋甫拜託著說。

 

老爺子笑著搖了搖頭,啜了一口豆漿,咬了一口油條。說著:「古有孔子束脩,今有聽客油條,好阿,好阿。」便走回了屋子裡。

 

小仁看著誠哥,問道:「葉天師哪裡來的炸藥阿?」誠哥也咬了一口燒餅,說:「那個之前湘西巨屍的時候,葉天師用炸藥炸了綠銅棺阿。」

 

老爺子雖然老,但輩份沒有那麼高。說穿了,老爺子就是誠哥的爸爸。為什麼我們叫他老爺子呢?主要是由於老爺子在五十多歲的時候才有了誠哥,那時候我們的父執輩由於生小孩生得早,我們小一的時候,大多都在三十出頭,而老爺子已經六十多了。我們不少家庭都是三代同堂,老爺子剛好符合我們那時候的爺爺年紀。一開始我們都誠爸誠爸的叫,後來不知怎麼了,就變成老爺子了。

 

老爺子跟誠哥相依為命,除了幫傭的人之外,平日這對父子就這樣生活著。老爺子是外省人,據說在花壇的政府機關工作,由於想讓誠哥好好上學,便住在彰化市,會認識老爺子當然是誠哥的關係。

 

待過彰化的朋友您有試著一大清早起來過嗎?大約五六點的時候,你會發覺彰化的清晨有一種特殊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的我們被台化荼毒的太深了,彰化早上的味道總是特別清新,混著剛睡醒的氣味,連陽光也柔和許多。

 

後來稍微大了一點之後,有時早起唸書,看到大力水手或是加菲貓的卡通,我都會想到這段時光。

 

如果30年前有朋友在這個區域附近活動,在週六一大清早看到一群小朋友圍著一個老伯聽故事,那就是我們。

 

好了,為什麼會認識老爺子呢?那時是週六早上,鄰近過年時分,小孩們都放假了。我早上閒著沒事,便跟肖浩、秋甫跟小仁在長壽街上閒晃。晃著晃著,看著誠哥騎著腳踏車呼嘯而過。我們一群人叫他都沒理,我便跟其他人說了一下,決定在後面偷偷跟著誠哥。

 

原來誠哥是趕著到「北方早點」買燒餅油條,那時候彰化的北方早點並不是在現在的位置,也沒有什麼店面,大多都是坐在路邊吃。但那油條跟燒餅,比現在美味很多。我還記得每次燒餅吃完,掉了整桌的芝麻,我還用手沾著吃,被我注重衛生的老媽邊罵邊打。

 

那時我跟小仁、秋甫還有肖浩偷偷跟在誠哥後面。只見誠哥提著燒餅油條到了一戶民宅,有個老伯在民宅前只穿著一條汗衫,虎虎生風的練起拳來。誠哥說了聲:「爸,買回來了。」我跟小仁、秋甫跟肖浩都嚇了一跳。秋甫說:「這是誠哥他爸?怎麼這麼老!」

 

「你們這幾個小鬼頭是誰,怎麼在那邊鬼鬼祟祟的!」老伯對著我們說。
「啊,伯父您好,我們是誠哥的朋友啦。」我說完,對著誠哥揮了揮手。

 

誠哥面有難色的走了過來,倒是誠哥的爸爸開心地叫我們過去坐坐。

 

「小誠,朋友來了怎麼可以不招呼招呼,去把桌子擺出來倒茶。」老伯這樣對誠哥說。
「既然來了,你們坐,我來說個故事給你們聽。」老伯便回屋裡拿起一本厚厚的書來,娓娓道來。

 

於是我們稱呼誠哥的父親為伯父,後來變成誠爸,最後變成了老爺子。

 

從此之後,我們只要週六早上沒事,都會到北方早點買好早餐,到誠哥家去聽故事。我們大家會湊點錢多買一副燒餅油條,當作聽故事的費用。後來才知道,原來老爺子小時候念私塾的老師,便是一個說書人。書念了一陣,就從軍去了,輾轉來到台灣,最後落腳在彰化。

 

那一段日子,我們聽了不少故事,那些故事沒有男歡女愛,只有人跟妖,大多數的時候,人往往比妖還可怕。妖狐歐陽陰士,也是被人逼到不得以出山復仇,而葉天師則是全家被人陷害,只好走上道士這條路。還有湘西巨屍、藥羊魅狐跟吸血魔婆什麼的,就是我們每週六期待的新節目。

 

這三十年來,我也聽了不少人說故事,沒有一個說得比老爺子還動聽。就連我自己,也是萬萬不及老爺子。

 

回到一開頭,老爺子走回屋子裡後,便拿出了一把黑黝黝的東西,交給阿志。老爺子說:「這就是葉天師的那把金錢劍。」我們一聽十分好奇,大家爭相去看,那是一根用紅線串起來的銅錢,紅線早已變得暗色深沈,感覺已經是很有年紀的古物。我拿到手中掂了掂,的確是很沈重的一把劍。

 

「看我葉天師的化妖大法!!」小仁從我手中抽走了那把劍,戳著誠哥的屁股。只看到誠哥嘴角不斷抽動,看來在他老爸面前,還真的忍得住脾氣。阿志連忙抽了過來,說道:「別玩了。」

 

「好!看在你們每週買一副燒餅油條的份上,我再說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就平淡許多了,那是老爺子退休後,政府安排他在花壇做事。花壇最熱鬧的就是白沙村的元宵節了,那時候文德宮從八點前開始,陸陸續續就有燈排到廟前集合。那次是老爺子第一次參加這種廟會活動,他便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那燈排晃著晃著,突然一顆燈籠燃燒起來,又恰巧是老爺子的姓氏。那時老爺子不懂,覺得自己的姓氏著火,覺得有些悶,便回家了。

 

過幾天上班的時候,同事紛紛來恭喜,說著「出丁」了。一問之下,原來是著火的燈籠代表那家會出男丁,這老爺子才釋懷許多。不過老爺子心想,自己都五十好幾了,還生得出來嗎?隔一年後,誠哥就出生了。從此老爺子對鬼神之事十分敬畏,抱持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看法。

 

總之,聽完後不知道是不是太早起來,還是這個故事真的很無聊。我們不約而同打了個大呵欠,老爺子看我們這些小鬼頭意興闌珊,就叫我們各自玩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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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要說的是這裡,到火車站那邊,算命師的攤子就在那裡。

 

回到長壽街。

 

這時候已經四月時節,我們的一年級也快結束了。我們這些小朋友認得的字變多了,但課業也慢慢比較繁重。也因為如此,就比較少聚在一起玩,大概就是週三、週六跟週日會出來騎腳踏車。

 

而我因為ADHD的關係,一年級的時候不太進教室,常常在操場看蝴蝶跟毛蟲,看飽了才回去教室唸書。真的很感謝那時候的老師,給我很大的關心與耐心。也因為如此,常常在校園閒逛的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這是第幾隻了阿?」小仁問。
「第六隻了吧。」阿志說完,指著民生國小門口前面的小土堆。
「也是一樣的情況嗎?」我問。

 

只見秋甫一臉難過的樣子,肖浩則是似乎在沈思什麼,而誠哥連忙說:「不是我,我只敢解剖小昆蟲,而解剖完都餵貓了,這個一定是不知道誰做的。」秋甫接著說:「怎麼有人這麼殘忍,這麼小的小貓小狗也不放過呢?」秋甫說完快要哭了出來,把懷裡的陳員外抱得更緊了。

 

「那我們想辦法來查查看好了。」阿志拍拍秋甫說。

 

不知道住長壽街的朋友,或是念民生國小的朋友,你們還記得嗎?1988年的時候,那時候常常有貓跟狗的屍體出現在長壽街上,有的已經長了蛆,有的則是在馬路上被碾得肚破腸流。唯一令人納悶的,就是沒有血,牠們的屍體一滴血都沒有。那時候老師們處理這些屍體時,都會用沙子蓋在上面,再用掃把跟畚斗埋到草地上,或丟到垃圾桶。

 

那時候長壽街上的開基祖廟對面的房子還是廢墟,斷垣殘壁中有一窩小狗,我們偶而會拿點剩菜飯餵牠們。久而久之,牠們變得跟我們很親,我們便有一種使命感,就是保護長壽街上所有的小動物。

 

「第六隻了阿,這一定是人為的,要不然就是。。。」阿志說,陷入沈思的樣子。
「吸血魔婆嗎?」小仁興奮的說。

 

吸血魔婆是老爺子故事裡的一個妖怪,不過對那時候的我們來說,不管是哪一種,我們都不怕。反正壞人可以叫警察來,妖怪的話。

 

誠哥馬上接口:「妖怪最好,我可以跟我爸拿桃木劍斬妖除魔!」說完開始比劃起來。秋甫正要說話的時候,陳員外突然從他的懷裡跳出去,發生了一件我至今難以忘懷的事。

 

「喵嗚~~~喵嗚~~~」陳員外弓起身來,成警戒的姿態,躡手躡腳地走向牆角。

 

「喵啊~~~」牆角另一側也發出了聲音,慢慢探出一隻跟陳員外毛色相近的貓來,但身形明顯小了很多,明顯不是陳員外的對手。

 

我們都看呆了,心想這隻貓要被打慘了,卻忘了還有一個人也躡手躡腳走向陳員外的後方。

 

啪!只見一巴掌拍上陳員外的屁股。

 

「喵~~~嗚~~~~」陳員外跳了起來,跑向了秋甫。
「哎!你打陳員外做什麼!」秋甫抱著陳員外,心疼地撫摸著陳員外的背
「誰叫牠要欺負弱小!而且吃那麼肥,屁股打起來那麼肉!」誠哥說。
「那是你的貓喔!陳員外欺負誰干你屁事!」
「是我的貓咧,怎樣!」
「叫什麼名字阿?」
「誠,誠大帥啦!」

 

我們都差點笑了出來,可是秋甫跟誠哥可是很認真的在吵。

 

「好了好了,別吵了。誠哥,如果那是你的貓,你去叫牠過來,不然你要跟秋甫說對不起喔。」阿志說。
「叫就叫,真的是我的貓啦。」誠哥嘴硬說。

 

誠哥慢慢走到那隻略略瑟縮的貓前面,輕輕說:「誠大帥過來。」然後再用小小聲的聲音說:「拜託,別讓我漏氣阿。」

 

只見那隻貓還真的慢慢走了出來,在誠哥的手上磨蹭,一邊咪咪叫。誠哥拿起口袋裡的麵包,一塊一塊撕給那隻貓吃。

 

「好啦,這隻貓跟你有緣,秋甫你的陳員外沒事吧,沒事就算了。」阿志說。

 

我瞥見那個樓下的算命師,正在不遠處看著我們,我全身從背後麻了上來。正要仔細看清楚他的表情時,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後來誠哥常常跑來長壽街餵那隻貓,直到有一天,那隻貓不見了。而過了幾天,就發生了那件事。

 

。。。

 

大家還記得樓下的算命師嗎?前面幾集有提過。那時候,我家樓下是一個空曠的騎樓,又有一個石凳。常常會有一些人過來借住一晚,好像突然長出來的一樣。前一天晚上一個人也沒有,隔天我要上學的時候卻冒出了人來。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一對情侶。禮貌比較好的,會跟我們說聲不好意思,沒什麼禮貌的,就睡在那裡,走的時候還拉屎在大馬路上。

 

我常在想如果那時候有收錢的話,會不會成為全台第一間最早的青年旅社阿。順便問一下,30幾年前家裡有騎樓的朋友,會不會也遇到這樣的情況呢?

 

而待在我家騎樓下最久的就是那個算命師了,但我很少看到他睡在我們家樓下騎樓的樣子。大多是他深夜在樓下慢慢地踱步,或是我真的很早起來時,幫爺爺拿報紙的時候,會看到他盤坐在那裡,一臉似笑非笑的,看久了真的很詭異,也很討厭。而他的衣服總是髒髒舊舊的,袖子總有不明的污漬。

 

不過我早上上學時,那個算命師無影無蹤,騎樓下沒留下什麼東西。放學回來也沒有看到他,直到深夜才會聽到他踱步回來的聲音。父親那時常常跟爺爺抱怨這件事,爺爺總說那個人規規矩矩的,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會這樣寄人籬下,放人一條生路總是好的。

 

後來我們一群人騎得距離遠了,到了上圖的火車站附近。在一個陰暗的騎樓下,我瞥見了那個算命師,連忙叫大家過來。

 

「那個就是住我家騎樓,怪怪的人。」我說。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好像騎腳踏車的時候。」肖浩說。
「這個人我知道,我爸跟他很熟,只是他臭到靠北。」誠哥說。

 

我想也是,我想這個人從來沒洗過澡吧。我問說:「是沒洗澡的臭嗎?」誠哥接著說:「不是,是那種死老鼠的臭味,可是我爸說他算得真的很準耶!」我的好奇心突然被撩起,我好奇地問:「真的嗎?」

 

原來老爺子有幾個當兵的朋友,就在台中火車站附近的機關做事。有時候不時相約到台中的麵館吃家鄉菜,由於誠哥他家沒有汽車,所以老爺子都坐火車過去。有一次帶誠哥找完朋友,回家的時候被算命師叫住。算命師劈頭就說起了老爺子當兵時發生的一些真實事件,有點迷信的老爺子聽得一愣一愣的。又說什麼「一生仁慈」跟「雙手無血」等等好話,讓老爺子感動得快痛哭流涕,馬上掏了幾百塊給他。

 

「說過去的事是滿準的啦。」誠哥說。
「最好不要再來唬爛的啦,之前我念幼稚園的時候,遇到一個超唬爛的,害憨吉叔帶我到七壙那裡在墓前碎碎念,有夠白爛。」秋甫說。

 

時間過得很快,長壽街跟民生國小附近還是陸陸續續出現小動物的屍體。我們發現出現屍體的地點大多在長壽街頭到火車站這一段區域。而這幾週來,除了週六去聽老爺子說故事外,誠哥也不時的來到長壽街餵他的「誠大帥」。「誠大帥」被他養得白白胖胖的,常常繞在他身邊撒嬌。

 

「誠大帥,爸爸說這次我考試考得好的話,就讓我帶你回去喔,我會好好唸書的。」誠哥說。
「胗啦,你唬爛比較快啦,之前還要阿圓教你數學咧。」小仁說,說完後一定兩個人又扭打在一起。

 

而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是四月初的一個週六。這天特別早起,因為要去聽老爺爺說故事,我心裡想著又要看到那個詭異的算命師,心裡就有點悶。一到樓下,我看到那個算命師沒有像以往一樣盤坐著,而是不知道去那裡弄來一盆黑黑紅紅的東西,地上放著黃紙,好像在寫著鬼畫符的東西。我從旁邊過去,他一眼都沒看我,但我聞到很刺鼻的味道,一直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味道。

 

 

誠大帥不見了。

 

 

我們六個人聽完故事後,心急的幫誠哥找,誠哥眼眶紅紅的,來來回回在長壽街上走好幾回。直到中午時分,我們不得不回家吃午飯為止。

 

「你先回去吃飯啦,我們下午繼續找。」我說。
「是阿,我的陳員外有時候也會跑出去,好幾天沒回來,沒事的啦。」秋甫說。
「可是,可是,我再找一下啦。」誠哥說。

 

我趕緊吃了飯,除了肖浩之外,其他人家裡都比較遠,所以我跟肖浩決定先去找誠哥。我們走回長壽街頭,看到誠哥站在那個小巷,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

 

肖浩走了過去,一看誠哥的臉,嚇了一跳跌坐在地上。而我也跑了過去,看到了我至今難以忘懷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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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巷子。

 

誠哥臉色發白的站著巷口,身上掛著兩條紅色的帶子。仔細一看,那些都是血,而且還不少。誠哥眼睛有點翻白眼微微發抖,從鼻子兩個鼻孔流下的血汩汩流出,沾得脖子到處都是,也流過了衣服跟褲子,在地上成了一小攤。遠遠一看,還以為身上掛了兩條鮮紅的彩帶一般。

 

我整個人呆了,一股濃烈的血味撲鼻而來,而這股血味我好像在哪裡聞過。

 

「快去阿,不要站著不動!我叫你叫好久了,快去找你媽來!」肖浩對我吼著,他扶著誠哥到牆角邊坐下來。

 

我趕快跑到我家,叫我媽趕快來看。

 

「夭壽喔!這熱到了啦,怎麼會流那麼多啦!」我媽說完趕快交代我去冰箱拿退燒的冰枕。我兩步做一步急奔,拿完東西後,看到肖浩跟媽媽把誠哥放在騎樓上,微微半躺著。

 

「我趕快去跟老爺子說。」肖浩說完騎上腳踏車一溜煙就跑了。我跟媽媽把冰枕敷上誠哥的額頭,鼻子那邊用沾水的毛巾敷著,血流的速度慢慢變慢,只是誠哥還是一臉蒼白。

 

不一會兒,老爺子騎著大台的摩托車過來,看到誠哥這樣嚇了一大跳,但依然保持鎮定,不愧是有打過仗的軍人。媽媽跟老爺子說她有一個親戚,也就是我表哥,天氣熱的時候也很常流鼻血。後來去溪湖看了醫生,把鼻子的黏膜燒起來,就不會這樣流鼻血了。

 

不知道大家小時候時,尤其是小一小二的時候,會不會天氣熱的時候就流鼻血呢?我記得我那一屆蠻多人這樣的,我還記得我有一次流超多鼻血的,是被躲避球打到鼻子,跟噴泉一樣,但還是沒有誠哥多。

 

「爸,我怎麼在這裡。」誠哥發出微弱的聲音。
「你剛剛流超多鼻血的啦,會不會死掉阿。」我說。
「烏鴉嘴,你在說什麼鬼話。」媽媽對我說。
「太太,真的很謝謝妳。」老爺子說。

 

我看著肖浩氣喘吁吁的過來,後面跟著秋甫、阿志還有小仁。誠哥看著我們有氣無力的說:「誠大帥呢?」阿志看著他說:「你放心,我們會幫你找的。」

 

老爺子決定隔天,也就是週日就帶誠哥去溪湖的名醫那邊看鼻子。我們也約好了,週一晚上到誠哥的家看看他好了沒有。那天週日我們也沒有閒著,我們買了許多貓飼料跟罐頭,到處找「誠大帥」的蹤跡,但始終一無所獲。

 

就這樣到了週一晚上。

 

我帶著媽媽給的葡萄,騎腳踏車到了誠哥家。只見誠哥還是臉色蒼白,一邊鼻子塞了浸濕的衛生紙,坐在椅子上。

 

「這個醫生說要去別的醫院處理,一燒下去,血噴得到處都是,他媽的。」老爺子氣憤的說。
「有找到醫院了嗎?」阿志問。
「在嘉義阿,這次要叫車過去了,一大早遇到那幾個學生真是晦氣。」老爺子說完便轉身到客廳去打電話了。

 

「學生?」我問。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肖浩問。

 

誠哥有氣無力的慢慢說來,以下小小潤飾。

 

。。。

 

流鼻血的那天週六,老爺子送誠哥回家後,又去找了算命師。算命師劈頭就問:「是不是血光之災?」老爺子連忙點頭,算命師便說了前世冤孽云云,總之誠哥上輩子是土匪,專門給人割喉,屍橫遍野的什麼鬼東西。害得老爺子掏出一大把鈔票來,求化解的方法。

 

好不容易求了一個符,算命師叮嚀騎車的時候千萬不可以停下來,要直直騎過去,越快越好,停下來太多次就來不及了。還有,要把這個符綁在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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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這次走的大概區域,從彰化到花壇,再經過大村到溪湖。

 

那天週日一早,老爺子便載著誠哥往溪湖出發。由於老爺子一直在花壇工作,便從花壇繞過大村過去。路過花壇的時候一路順暢,沒花多久時間就到大村了。

 

「不過有一件事很怪。」誠哥說。

 

由於是清晨出發,照理說會有微微的天光,但四周還是很暗,也很安靜。不過由於老爺子騎車的速度很快,也沒有特別在意,直到那個地方。

 

「爸,前面有人!」誠哥看到前面有個白白的背影,好像很早期的學生制服。老爺子看到了馬上使勁按摩托車的喇叭,可是那個背影依舊不為所動,眼看就快要撞上。

 

「嘰~~~」輪胎不愉快的摩擦聲十分尖銳。

 

哪裡有什麼人,前面空曠曠的。誠哥跟老爺子面面相覷,便又繼續往前騎。

 

「爸,那個是?」誠哥問。

 

又一個穿學生制服的背影在面前,老爺子為了繞過他,走到對向的車道,沒想到那個背影如影隨形,跟著車頭移了過去。

 

「嘰~~~」又煞了一次車。老爺子氣急敗壞的大聲罵說:「他媽的,你們這些學生是怎樣。」而當他發現自己在罵空無一人的空氣時,一陣寂靜的詭異讓他不敢再說什麼。

 

「爸,你有看到嗎?」誠哥問。

「沒有,別瞎說。」老爺子說。

 

老爺子騎著檔車,載著誠哥繼續往前行。

 

「爸!要撞到了!!」誠哥大喊。

 

車子甫一前進,那個學生制服的背影馬上閃了出來。老爺子嚇得急煞車,馬上就熄火了,車子也微微傾斜。誠哥坐在老爺子的前面,有點沒力,就從旁邊倒了下去。人倒下去的時候總是會不自主的抓些什麼,誠哥就抓住了那個綁在龍頭的符,撕成兩半。

 

「叭~~~」一陣火車的氣笛聲憤怒地響了起來。

 

老爺子跟誠哥回神一看,車子就停在平交道的前面,距離大約三公尺,而火車正轟隆轟隆的走向遠方。不知怎麼的,天突然亮了起來,周圍充滿了蟲鳴鳥叫,不再是剛剛昏黑的清晨。

 

老爺子咒罵了幾聲,往前騎去。而誠哥回頭一看,不遠處三個並排的學生立正站好,但都背對著他們,一動也不動,緩緩伸起右手來,緩慢的揮著手。誠哥嚇得把頭轉回來,不敢再說任何一句話了。而剛剛手上撕下來的符,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

 

「靠北喔,你見鬼了喔,背對你怎麼揮手阿。」秋甫說。

「嗯,嗯,應該是鬼啦,嗯,嗯。」小仁說。

「大村?我想想。」肖浩說。

 

後來就是老爺子說的,誠哥的鼻子裡面破了好大一個洞,好像是被什麼咬出來的感覺。連溪湖的名醫也沒辦法,因為一燒一下去,誠哥一用力,血就噴得到處都是,只好轉到其他醫院去。當然這個醫院也問了算命師,算命師東掐西算的,告訴老爺子要到南部去,所以會離開彰化。

 

「醫院你家開的喔。」誠哥對著我說。

「靠邀喔,你在說什麼?」我說。

「林什麼的醫院阿。」

「北爛喔,姓林的那麼多,所有林什麼的醫院都是我家開的喔。」

 

我們嘻嘻哈哈了一陣子,跟誠哥約好下次再騎腳踏車,只是我們沒想到後來會有這樣的事。

 

 

 

 

 

 

 

 

 

 

 

 

 

 

就是,誠哥發瘋了。

 

 

 

 

 

 

 

 

 

 

 

 

 

那是四月底的事,那個週六,我們又一起去探望誠哥。

 

你能想像嗎?這個發瘋的人在你面前,而你的回憶卻是他還在正常情況時的點點滴滴。那種強大的衝擊讓我始終難以忘懷,這也是為什麼肖浩跟我都還清楚記得這件事的原因。那種感覺,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祝福各位讀者,此生都不要有這樣的經驗。

 

老爺子說,到了那個醫院把鼻子治療好後,誠哥一直昏昏沈沈的。一直很擔心的誠哥的老爺子,又找了算命師求了符,沒想到又過幾天,就變成這個樣子。

 

我們看著坐在椅子上,鞋只穿一隻的誠哥晃著晃著流口水,嘴裡不斷嘻笑。

 

「貓咪(台語)~貓咪(台語)~每天來玩,嘻嘻~嘻嘻~」誠哥搖頭晃腦的說。

「誠哥誠哥,你到底怎麼了。」我問。

 

誠哥兩眼無神的看著我。

 

「靠北,怎麼會變這樣阿。」秋甫說,懷裡的陳員外喵了一聲。

「貓咪(台語)~我的貓咪(台語)~」誠哥說完要去抓陳員外。

 

陳員外不給他抓,喵的一聲跳了出去,撞倒了杯子,在地上摔的粉碎。

 

「阿阿阿阿~不要打我,不要撞我的頭~~阿阿阿阿~我不要死阿~~」誠哥哀嚎起來。

 

我跟阿志還有小仁趕快抓住誠哥,心裡納悶誠哥到底怎麼了。抓住他之後一陣子,誠哥停止掙扎,又開始傻笑。

 

「貓咪(台語)~~每天都來~~嘻嘻~~」誠哥不斷地說。

 

老爺子走了過來,看了誠哥一下,搖了搖頭說:「小朋友,小誠看來是不能跟你們玩了,有空來看看小誠就好了。」接著又說:「下禮拜我的老長官會來看看小誠,說他會想辦法,希望誠哥福大命大,不然我們家就這樣了。」

 

我們看著老爺子這樣,又看看誠哥。這點年紀的我們也無計可施,只好無奈的回家。我記得那一週,過得渾渾噩噩,考試也亂考一通,我也沒心情到操場看蝴蝶。在課堂上也心不在焉,常常被老師叫起來罰站。肖浩也是,我們下課就聚在一起討論。放學的時候,就到長壽街上找「誠大帥」,依舊一無所獲。

 

而又到了週六,大家聚在一起要去看誠哥。可是我外公家的快官後山快要採水果了,只好趁著週六的時候去幫忙。回到長壽街家裡樓下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

 

在快回到家的時候,我遠遠就看到有一台腳踏車停在我家門口。汽車剛停妥,就有人來拍我的窗戶,說道:「誠哥!誠哥!快,快跟我來。」

 

我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是秋甫。爸爸媽媽知道我平時都跟他們玩在一起,也知道誠哥的事,就叫我趕快跟我去。

 

我們一路上騎的很急,我好幾次問秋甫發生了什麼事,他都只說:「快來,來了你就知道了。」一到誠哥的家,只看到其他人圍著一個老伯,那個老伯不是老爺子,而是一個更老,更有威嚴的長輩。

 

「長官好!」秋甫看到那個老伯,就這樣立正站好敬禮。敬禮後轉頭對我說:「快敬禮阿!」

 

「長官好!」我說。

「好!好!你也是小誠的朋友嗎?」那個長官說。

「是的。」

「好!那你一起來聽。」

 

後來阿志他們跟我說,今天稍早的時候,他們先過來看誠哥。後來老長官來了,老爺子恭恭敬敬的立正站好行禮,也叫我們一起行禮,特別叮嚀我們不要失了禮貌。而那之後發生的事,更是匪夷所思,稍後再詳述。

 

「我說到哪裡了阿。」老長官問。

「您說到民國36年的時候。」阿志說。

「對對!」

 

老長官說那一年,他那時候當的是營長,老爺子則是排長。那時政府不知道下了什麼命令,要他派人去抓一般老百姓。當時老爺子是軍中能力最好的一個部下,事情作得又快又好,老長官對他有很大的期待。老長官當然把這個重任派給他,期待他能如期完成任務。

 

「結果一個人也沒抓到。」老長官說。

 

老長官其實說得滿仔細的,但都是平鋪直敘,我這邊就以下面那段想像畫面來描述,對話都是老長官說的。

 

。。。

「你他媽的,抓幾個老百姓也抓不到,他們是有坦克還是大砲。」老長官說。

「報告營長,是我辦事不力,人給跑了。」老爺子說。

 

老長官重重的拍了桌子,把一旁的凳子都踢翻了。

 

「操你媽!二兵說他媽你放人,這可是要軍法懲處的,要槍斃的!」老長官說。

 

老爺子把手槍抽了出來。

 

「造反了嗎?有種你殺了我。」老長官說。

「營長,我自己懲處自己。」老爺子說完把槍抵在自己的太陽穴。

「媽的!你他媽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准死。」

「我,我沒辦法抓這些老百姓,他們都有家人的阿。」老爺子說著說著就哭了。

 

。。。

 

後來老爺子就退伍了,老長官一直都是中校,沒有升上去,過了一段時間也退伍了。在政府機關當個顧問,一直到現在。

 

「他阿,就是心軟。」老長官說。老長官看著我們,又說:「那天阿,他為了小誠的事,打電話來問我能不能幫忙。我阿,最瞧不起那種怪力亂神的事。可是看他求成這樣,只好拉下臉來問了以前的老下屬有沒有人能救的。」

 

「後來呢?」我問。

「有個很虔誠的老下屬,給了我這個,說是以前在土裡挖的。台語叫做歐密,說什麼可治百病,磨碎喝下去就可以。不過我一先來這裡,看到小誠的床前貼了一張符,他媽亂七八糟的,全部都叫他撤了。」老長官說完閉上眼睛。

「長官乏了?」旁邊像是司機的人問。

「乏了乏了,老了,能多有精神。小朋友們,幫我跟小誠的爸爸說聲我先走了。」

 

我們點點頭,看著老長官上了黑頭車,我馬上轉過頭問阿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怎麼說呢?」阿志說。

 

阿志說老長官中午就來了,拿了一個像是咖啡豆的黑色豆子,叫老爺子磨碎給誠哥喝下去。

 

「然後呢?」我問。

 

肖浩接著說:「誠哥就吐了,吐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然後就睡著了。」我瞪大眼睛看著肖浩說:「什麼?」旁邊的小仁說:「吐出一堆像蝌蚪一樣的東西,有夠噁心,我都想吐了。」

 

什麼?這什麼情況?蝌蚪,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老長官說的「歐咪」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到現在一頭霧水。

 

「小朋友們,小誠醒過來了,他想跟你們說說話。」老爺子從房裡走了出來,臉上似乎已經沒有像之前那麼緊張。

 

我們一群人跑到房裡,看著面黃肌瘦的誠哥。不過他雖然瘦了不少,但眼神比之前發瘋的時候好了很多。

 

「你是在衝三小啦!」小仁劈頭就說。

「阿,我那天在長壽街吃了碗粿之後,我就開始流鼻血,後來到另一家醫院去動手術,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誠哥說。

「靠北喔,長壽街哪來的碗粿,是杉行碗粿喔。」我說。

「不是耶,就那個算命師給我一碗碗粿,我就吃了阿。」誠哥說。

「北爛喔!人家叫你吃什麼就吃,你是憨豬喔!」秋甫說。

「以後不敢了啦!」誠哥說。

 

我們大家都笑了起來,看到誠哥這樣,心裡的石頭放下了不少。

 

「你已經兩三個禮拜沒上課了,你知道嗎?」阿志說。

「靠邀喔,這麼久了喔,真的假的!阿我是都在做什麼阿?」誠哥問。

「你就起笑了阿。」肖浩說。

「你都不知道這幾天你在做什麼嗎?」我問。

 

誠哥說起,他這幾天都迷迷糊糊的。可是每到晚上,老爺子睡著的時候,他都會突然醒過來。門外總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很想開門出去,可是都被耽擱了,出不去。

 

「什麼東西耽擱了?」小仁問。

「誠大帥阿!」

 

誠哥說誠大帥在這幾天,每天晚上都來找他玩。每次走到門前要開門出去的時候,誠大帥都會從窗戶跳進來,跟他玩一整個晚上呢!

 

「誠大帥?」阿志問。

「對阿。」

「難怪我們找不到牠,原來是跑到這裡了。」

 

時間也晚了,我們陸陸續續回家去,然而事情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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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地點是這裡。

 

五月初的時候,我們週三下課後,大家都齊聚在一起,在長壽街上騎著腳踏車。這次多了一個人,就是肥彭,我們在路邊捕獲在吃冰的肥彭,便邀他一起來騎腳踏車。

 

「欸!誠哥你在看什麼?怎麼都不專心騎車。」小仁問。

「我在看有沒有中山國小的老師啦!」誠哥說。

「聽你在唬爛,老師哪有這麼閒!吃飽太閒喔!」秋甫說。

 

誠哥把車停下來,跟我們說。前幾天的時候,他跟著老爺子去孔廟那邊買東西,突然有一股聲音叫他往對面的馬路走,他就這被聲音拉住,走了過去。那時候誠哥剛下課,還穿著中山國小的衣服。

 

「欸!誰叫你走就走喔,太好牽了吧!」秋甫說。

「就很想去看看是誰嘛!」

 

突然,有一個穿著舊式衣服的人攔住他,誠哥說那個人很像「勾渣郎」。那個「勾渣郎」拍拍誠哥的肩膀說:「你是不是中山國小的小朋友。」誠哥說是,接著那個「勾渣郎」又說:「我是中山國小的老師,以後聽到聲音不可以跟它走喔。」誠哥趕快說好,轉頭一看,卻什麼人也沒有,只是車子絡繹不絕的馬路。

 

「還有一次阿。」誠哥說。

「還有?!」我說。

 

那是老爺子帶著誠哥去彰化女中附近買牛肉麵的時候,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很久以前彰化女中那邊有一家牛肉麵。那家牛肉麵是川味口味,我一直記得那家店好像只能外帶,麵條寬寬大大的,湯則是濃濃的紅黑色,那個滋味我一直忘不掉。

 

誠哥說那一次老爺子跟牛肉麵店老闆閒聊的時候,又有一股聲音叫他,他一樣穿著中山國小的衣服。他又直直的走出去,而走到一半時,兩個穿著舊式衣服的人攔住他。其中一位就是之前的老師,老師搖搖頭說:「小朋友,你怎麼又走出來了。」兩個所謂的「勾渣郎」盯著誠哥。誠哥說:「有人一直叫我的名字,就會想走過去。」兩個老師說了一下日語,其中一個之前見過的老師蹲下來跟誠哥說:「小朋友,我們會去處理,以後就不會有人叫你的名字了,要好好唸書喔。」

 

誠哥點了點頭,抬頭一看,又一個人影都見不著。直到老爺子出來找他,才發現他已經走到了巷口。想當然耳,誠哥又被罵了一頓,不過從那時候開始,還真的沒人會叫他的名字了。

 

「現在想想,那時候怎麼會被牽走,真奇怪。」誠哥說。

「是牽豬哥喔!」小仁說。

 

那時候已經快到傍晚,大家騎得也累了,便準備要解散了。

 

「啊!!有殭屍!!有殭屍,不要抓我!!」肥彭慘叫了起來。

 

我們一行人聽到了肥彭的慘叫,趕快跑過去看。就是下圖的那個地方,早期那裡有一小片樹林,不知道常常在長壽街出沒的朋友,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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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裡阿?」肖浩忍住不笑出來問他。

「那裡!那裡!」肥彭指著那片小樹林說。

 

我們看到一條垂下來的繩子,吊著一團東西。那團東西就卡在橫長的樹枝上面,而條橫長的樹枝下又有一個倒過來的Y型樹枝,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字一樣。現在我回想起來,那個形體就像美國的都市傳說「Slender Man」一樣,是個細長的人形。

 

「樹枝啦!有什麼好怕的!」肖浩說。

「不是,那個它的頭轉過來,我有看到。你去看看啦!」肥彭說。

「這個喔,天快黑了,我想還是改天再去看好了。」肖浩說。

「沒關係,我去看看。」阿志說。

 

阿志一個人走了進去,看了一下後,又走了出來。對我們所有人說:「快!找一個人去三民市場拿一個紙箱!」

 

小仁聽到後,跟秋甫就騎著腳踏車過去了。

 

「誠哥,你先到那邊站著,先不要過來喔。」阿志說。

 

阿志拿到箱子後,走進樹林,慢慢把吊在那裡的那一團東西解下來。

 

「不是什麼能看的東西,看了可能會害怕,想看的人再過來看吧。」阿志說。

「有什麼好怕的,阿,這個。」肖浩看了一眼,就躲到旁邊去。

 

肥彭閃得遠遠的,秋甫跟小仁則是有點害怕,也不敢靠過來。我湊過去一看,一開始沒看清楚,只看到一團小小的東西,上面有毛。仔細一看,才發現毛上面有花紋。又看到有小小突起的耳朵,還有緊閉的眼睛,這不是?

 

「誠大帥!」我叫了出來。

「什麼?誠大帥?」誠哥聽到我的聲音,跑了過來。

「等一下,還不確定啦,這個至少死了一個月以上了。」阿志說。

 

誠哥一把搶過箱子,仔細看了一看,眼淚馬上流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誠大帥!誠大帥!」阿志連忙說:「不一定啦,還不確定,人家常說死貓吊樹頭,說不定不是。」誠哥馬上搶話說:「是誠大帥啦,牠的花紋這裡有斷掉,我記得!嗚嗚!誠大帥。」

 

我們看著誠哥抱著箱子在那邊哭了好一段時間,大家都有點難過。阿志走過去拍了拍誠哥的背說:「我們把牠埋起來好不好,讓牠入土為安。」誠哥點了點頭,而我想到一個地方,好像很適合作為誠大帥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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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後來把誠大帥葬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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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一棵樹下

 

我們挖好洞,準備把土填起來的時候,我再看了誠大帥一眼。整隻貓好像被風乾了一樣,沒有腐爛,有種血液被抽乾的感覺。最後一剷土填回去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誠哥輕輕地說:「我一定會搬來長壽街的陪你的。」

 

誠哥後來還是一樣到長壽街跟我們玩,只是話變少了,來長壽街的時候,總會到樹下那邊靜靜地站一陣子。那時候,我甚至還有一種誠哥似乎已經變成高年級生的錯覺,而不是像我們一樣是小一生的錯覺。

 

而過了好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算命師已經不見了,只在我家騎樓留下一本厚厚像辭典的書籍,還有幾滴紅褐色的殘跡。我把那一本書悄悄收起,等著我懂更多字的時候,再慢慢看清楚裡面到底寫些什麼。

 

我的童年回憶也即將進入尾聲,我想值得書寫的回憶也快結束了。很感謝各位陪我到現在,那我們下一篇再見了!

 

新年快樂!

 

樓下的算命師 完

 

 

 

 

 

 

 

 

後記 顱內出血

 

2018年初的時候,我完成了這篇文章。寫好後,我馬上寄給肖浩,問問看他有什麼心得。

 

「好像還缺不少呢?」他在Line上面這樣說。

「還缺什麼呢?」我問。

「那隻貓阿,你還記得嗎?埋在樹下的那隻?」

「阿!我想起來了!」

「還有那個。。。」

 

討論之後,似乎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我們便約好了農曆年等我回台灣再說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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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公司的假請不過,就是因為日本比特幣遭竊的事件,所有日本公司都加強網路安全的防護。連我這個負責AI專案的也要留下來,農曆過年啟動新的專案,沒辦法請假。

 

「那我提早回去,大概一月吧。」我說。

「沒問題阿!那我們一月見。」肖浩說。

 

。。。

 

回到彰化街頭,我跟肖浩從成功路上的AGA漢堡走出來。數十年不變的彰化的街頭,一腳一步揚起的塵埃,似乎都帶著那30年前的氣味。

 

我們漫步到了孔廟前面,肖浩找了一個凳子坐下,點起煙來。

 

「沒想到這家我在西門町常吃的漢堡,竟然開到彰化來了。」肖浩說。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畢竟在人口外流的彰化,這樣的情況只能算是個案。

 

「好懷念呢!以前常去吃這家孔廟南投意麵!」肖浩說。

「是阿,我這次也帶了不少生麵去日本。」

「好了,那我們說一下這次你沒寫到的部分。」

 

肖浩跟我說哪些部分要添加,那些部分可以不用說。也因此本來快八千字的文章,增加到一萬多字。不過對我來說,這些回憶都很珍貴,要我寫到手斷掉我也願意。

 

肖浩看著孔廟前的車潮,吐了一口煙說:「不過有三個點,雖然是我跟你一起經歷的,但看這篇文章的人可能會看不懂,就連當時的我也搞不清楚。」我看著他說:「哪三個?」

 

肖浩接著說:「第一個就是老爺子跟誠哥早上遇到學生的事,第二個就是誠哥為什麼會發瘋,第三個就是那個歐密。雖然聽他們說的時候,我跟你都在場,我甚至親眼看到誠哥把黑色蝌蚪吐出來,那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畫面。」我急忙回他說:「可是,可是,我們都親身經歷,不是嗎?那就夠了。」肖浩揮了揮手叫我別急,接著說:「沒關係,我有查到資料,來,給你。」

 

我接過資料,肖浩又說:「不急,不急著看,有人問起的話,再說就好。我想住在彰化的朋友,會知道這些事的。」我也在凳子上坐下來,說:「謝謝你!你真夠義氣!」我們兩個笑了起來,義氣?我想起了一件事,便跟肖浩說:「說到義氣阿,我有一個故事可以跟你說。」

 

。。。

 

那是我念彰化高中的時候。

 

那時候我二年級,剛分班,分成第一類組、第二類組跟第三類組。而你也知道,念高中的時候,大概也剩二年級可以玩一下了。而那時候也是我們要選「勵進會」會長的時候,我們班上的同學剛好有要出來角逐這個席位。

 

對這種過早接觸政治運作的機會,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倒是競爭對手其中之一好像是文組一個姓尤的同學,而你知道那時候的我們都是屁孩,又是男校,所以會有一些人身攻擊的事件出現。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行為真的是很無聊又幼稚。

 

而在發表政見之後,有一天在走廊上我遇到了那個姓尤的同學,我跟他打了招呼,我們就聊了起來。不得不說,他的確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而我也介紹了我的同學,也是好朋友小樂給他認識,我們有時候遇上了,就會在走廊上面聊下一會。

 

後來是我們班上的同學選上會長,而我多了一個不同班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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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發生的事件我記得在這裡,有那時候也看過這件事的朋友嗎?有錯的話請指正,感謝。

 

然而有一天,我跟小樂騎腳踏車回家的時候,小樂騎到路口便停了下來。而我直直的往前騎,那時候我跟小樂聊到一半,才剛發現他怎麼都不回答我的時候,我往左邊一看,看到一台倒下來的腳踏車。

 

有一個彰化高中的學生躺在地上。

 

我走了過去,旁邊有一位像教官的人跟我說:「沒事不要看,快騎過去。」我看了看地面,地上一滴血都沒有,那個學生頭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我回頭一看,發現小樂在路口,遠遠地盯著我們。

 

我騎了過去,問他在看什麼?

 

「好多人!那裡好多人!」小樂說完,指著那個學生躺著的地方。

「哪裡,只有一個教官阿,不過這也真是的,怎麼救護車還沒來呢?」我說。

「真的好多人,真的,他們轉過頭來看我了,我要回家了。」

 

小樂說完,像是在躲著什麼一般,頭也不回的就騎車回去了。

 

「欸欸!還沒說完咧!什麼人~~」我大喊。

 

隔天中午吃完飯後,我跟小樂還有尤同學閒聊。小樂說到昨天看到的景象,有三個人就這樣站在那裡,然後外面有好多人一直想往裡面衝,但都被那三個人擋住,不敢靠近。想衝進去裡面的人,披頭散髮又張牙舞爪,感覺十分憤怒又飢餓。而站著的那三個人,連動都不動,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有這樣的事?」尤同學說。

「那你昨天怎麼一溜煙就跑了!」我問。

「因為有幾個轉過來看我,那個眼神就是要我不要多管閒事。」小樂說。

 

過了幾天,報紙上面寫著彰化高中的學生車禍,因為撞擊導致顱內出血。後續的情況我是不知道,但我希望他平安無事。

 

又過了幾天,尤同學拿出一張影印的簡報給我們。我一看,上面寫著「彰化鬼城的典故與由來」這樣的標題。

 

「彰化是鬼城?」我驚呼。

「看完再說啦。」尤同學說。

 

我已經忘記裡面寫著是什麼了,只模糊記得一段,上面寫說:「彰化鬼城的名號早在日據時期已有所聞,但鬼也如人一般,有善有惡。靈異作怪的傳聞亦有,但助人的傳說倒是更常聽聞。筆者在彰化的小村子旅居一段時間,發現台灣發生的天災中,彰化雖然也有傷亡,但平安得救的事件倒也時常出現。」

 

後來這件事我們就沒有再討論,聯考前我找了尤同學聊上好一段時間。我跟他說我以後想朝人工智慧的方向發展,說了人的智慧來自於回憶,若是有很好的方式可以把記憶保存下來,那麼做出完美的人工智慧不會太難完成。當然那時候年少輕狂,能浪費的就是青春與夢想。但尤同學對我說了一句話。

 

「欸,我覺得你很有想法耶!」他說。

 

能被一個很有想法的人說很有想法,也是一件很榮幸的事。後來尤同學考上桃園的學校,我留在中部,小樂離開了家失去聯絡。唸書的時候,我跟尤同學見過幾次面,聽說他加入了小蝸牛服務隊,後來大家忙,就沒聯絡了。

 

。。。

 

「謝謝你啦!」我看著手上的資料,對肖浩說。

「不用客氣啦!」肖浩說。

「你知道嗎,後來誠哥考上了陽明國中的資優班!」我說。

「靠北喔,他連九九乘法都不會耶!」

「真的阿,他一定很努力!」

「我們會不會太廢了阿~」肖浩笑著說。

「不會啦,至少我們都朝著夢想邁進。」

「說的也是。」

 

我們兩個看著八卦山牌樓上的夜空,霧霧的,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覺,猛烈的湧上心頭。我想除了誠哥之外,小仁、阿志跟秋甫也在為了自己的夢想努力吧,一定是的。

 

那麼我問你,有沒有夢想呢?也在努力邁進嗎?

 

再說一次,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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