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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部分以小時候的真實經驗及當事人口述與要求進行改寫後呈現,
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以下為修正後改編用版本)

第四章 善心人

(篇幅有些長,可以倒一杯飲料,或一杯威士忌,
找個安靜的時間慢慢看。也可以放點沒有人聲的輕音樂,
也很不錯喔。)


前言

對於小時候的記憶,你最鮮明的是什麼?

是嗅覺?聽覺?還是視覺跟觸覺?

1987年下半的時候,我念小學一年級。爺爺那時就在民生國小裡面工作,我早上上課的時
候,總會坐著爺爺的摩托車一起過去。那時貪睡的我總是睜不開眼,就這樣閉著眼睛從長
壽街坐到校門口。路程很短,約幾分鐘的時間,但那些味道與聲音,現在回想起來,依舊
十分清晰。

先是水果攤的香氣,有時候芬芳,有時候爛甜味撲鼻而來。再來是菜販的的味道,有著土
壤的草腥味。接著是魚攤,刺鼻的阿摩尼亞味直衝鼻腔。當你要呼一口新鮮空氣時,又是
肉攤上面黏膩膩的豬油味撲鼻而來。最後是學校門口的早餐味,煎得油香油香的蔥油餅油
耗味讓我張開眼睛,一方面是肚子餓了,另一方面是學校到了。

聲音呢?不外乎是販賣的吆喝聲,摩托車隆隆的排氣聲,魚販在魚上面沖水的水流聲,還
有肉販切肉時,剁在砧板上的篤篤聲。

有一個攤販特別奇葩,他不像其他攤販聽台語歌,聽的是ICRT嘰哩咕嚕那時候我聽不懂的
英文。看的是鬼才看得懂的中國郵報,講話還會夾幾句英文,簡直是1980年代的李晶晶。


如果是現代的話,我猜他大概會說這樣的話:「不要那麼Curious嘛!Sweet potato也是
水果,放在芭樂旁邊,他們會成為Friend的嘛。」


他就是秋甫的舅舅「憨吉叔」,曾經在這長壽街上賣了幾年的水果。後來消失了,直到今
天,我才知道他去哪裡了,也算是當年的懸案之一了。

為什麼叫「憨吉叔」,就是他的水果攤一定會賣蕃薯。

「靠北喔,賣水果就賣水果,賣憨吉就賣憨吉,難怪我老母說這個人做什麼都蒲攏供。」
秋甫說。

這次講的兩個經驗,都是早期在1980年代時,彰化市的鄉野傳奇,只是我現在才知道,原
來離我這麼近。

老話一句,由於是小時候的零碎回憶,所以若有些缺漏,請見諒,不懂的地方歡迎詢問,
我會一個一個回答。這段經驗橫跨的時間比較長,大約是從我幼稚園時期,到我小學一年
級。所以前段我沒有在上學,後段才會開始上學。

https://pic.pimg.tw/junespring/1506781248-2198205194_n.jpg

這次的主要地點在這裡。


。。。


再說一段前言,希望大家不介意。

你小時候最恐怖的經驗是什麼?是看到蟑螂?是看醫生?是吃不喜歡的食物?還是一段你
一直想忘記的探險過程?

我小時候最恐怖的經驗,便是那一次六歲的夜遊,現在回想起來,我依然歷歷在目。

那是沒有月光的冬天夜晚,阿志不知道去哪裡弄來了五根小小的手電筒,就是兩顆電池那
種。過了幾年後我才發現,那是那時候國小自然科的教材,你還記得嗎?就是那種小小的
塑膠手電筒,細細短短的。上課的時候,由自然老師教你把它組裝起來。塑膠的顏色看起
來白白糊糊的,就是很廉價的感覺。

但是小朋友哪有管那麼多,夜晚加上你手上有一根手電筒,再配上五個白爛的朋友,我看
你連墓仔埔都敢去。

那天,我們本來要繞到中山國小那邊,去尋找傳說中可以上八卦山的隱密小路。但我們在
鄰保館那邊的巷弄迷失了方向,走不出去。


「我記得這裡剛剛好像走過了阿。」肖浩說,邊晃著手電筒照著前面。
「有嗎?等等走左邊啦!」秋甫說。
「不對,應該走右邊喔。」阿志說。
「那邊好像有人,我去看看。」我說,我晃著我的手電筒,好像照到一個人影。


剁!剁!剁!的聲音從那人影傳過來。

我的腳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有個黑影從我面前一閃而過。一把手電筒飛到了前面地上,
照到那個人,由於小時候電視看太多,有點輕微近視的我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木頭,正滴
著綠汁,而一把亮晃晃的菜刀正在用力劈著那塊木頭。


「X你XX!魔神仔阿!」小仁叫了起來。


我正要轉身的時候,冷不防我的腳被什麼東西抓住,我往前仰跌在地上,碰撞到下巴的我
,嘴裡充滿血味。當下的我嚇得要命,雙腳不停亂踢,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被抓住的腳
掙脫了,頭也不回地朝著其他人的手電筒跑去。

我們跑到了巷口,氣喘咻咻,阿志點了一下,少了一個人,是誠哥。正當阿志要在進去找
他的時候,他跌跌撞撞的爬了出來,臉上都是泥灰跟鼻血。


「X!大家別怕,魔神仔被我打跑了!」誠哥用著含糊不清的語氣說。
「X!真的假的!」小仁說。
「對,我的臉被魔神仔打了一下,不過我把魔神仔踢跑了。」誠哥說。


看來探險不能繼續了,手電筒少了兩隻,我嘴巴流血,誠哥鼻青臉腫,大家只好解散回家
。回家的時候,我問在快官山區生活的媽媽,魔神仔是不是可以打跑?


「夭壽喔!你在說什麼瘋話!」媽媽生氣的說,邊打我的屁股。
「嗚嗚!魔神仔不能說喔!」我邊哭邊說。
「這三個字你在講我就打到你說不出話來!」媽媽說。


我現在還記得我嘴巴都是血的那種感覺,就算到現在,我還是不敢在我媽面前講「魔神仔
」這三個字。


。。。


善心人


每天早上我都會聽到憨吉叔的收音機廣播,播的都是ICRT,就是嘰哩咕嚕一長串英文。

那時候我還沒上小學,冬天的下午,我陪媽媽去買東西。


「喇寄偶開小聲一點啦。」老媽說,我從老媽的機車上面跳下來。今天又是老樣子,傍晚
時分我們又聚在一起騎腳踏車。
「OK啦,阿,下午了喔,今天生意都不好阿。」憨吉叔說。
「上次那些柳丁都不甜捏。」
「阿不然這些蓮霧妳挑一下啦,收攤了便宜賣啦。」
「賀啦賀啦。」


長壽街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它是市場,又是民宅。不像內湖737市場一樣,晚上還有夜
市。所以只要過了中午,收攤的收攤,回家的回家,空蕩蕩的街頭,靜得像一面湖水一樣


「拍謝拍謝,恁五跨著挖欸一張一千元瞴?」一個老婆婆推了一台賣菜的攤車過來。
「瞴捏。」我媽說。
「一張一千元瞴見了,今天也沒賺多少。巡來巡去好幾次了,不知是不是被偷走了。」老
婆婆說著說著,眼眶就濕了,也哽咽了起來。


1987年的一千元,那時可以吃上好幾天。我有點難過,老婆婆瑟瑟縮縮地不知道要在這個
冷風裡面吹多久。我拉了拉媽媽的衣角,媽媽大概也知道我的意思,想從皮包內拿些錢給
老婆婆。


「阿桑,恁的一千元剛剛飛去了啦,在這裡啦。」憨吉叔說,掏出一千元走過去。


我跟媽媽都嚇了一跳,看著憨吉叔跟老婆婆說話。


「阿,好加在給你撿到啦,我找了好久。」老婆婆握著憨吉叔手一直說。
「沒有啦沒有啦,阿桑那個錢就被風吹去落在那邊,我撿起來要給你啦。」


。。。


我看著誠哥在吃著天氣冷流出來的鼻涕,有夠噁心。


「靠北喔!那個憨吉叔住我家也沒有付房租,賣水果還賣到欠錢,我老母快要被他氣死了
啦。」秋甫說。
「X你老XX,你娘老XX,實在有夠白爛。」小仁說。


大家有沒有發現小仁在前面幾章沒說什麼話呢?其實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他說了不少話
,但大部分都在操幹譙,各式各樣的三字經、六字經跟十二字經都罵得出來。前面的經驗
裡面他也是一直在罵啦,因為沒什麼營養,我就不寫出來了。那麼為什麼一個小一的學生
為什麼可以髒話連篇,如同曹植一般七步成髒,滔滔不絕呢?而他的老哥阿志沒有尻爆他
的頭呢?

是有這樣的故事。

阿志跟我們說,小仁在出生之後,晚上常常半夜大聲在哭。本來想說嬰兒好像都這樣,結
果一兩歲之後還是不時地有這樣的情況。而每次發生之後都拉了好大的一泡青屎,一定是
被什麼東西嚇到。後來帶去好幾家宮廟收驚,其中一間宮廟的阿旺seafood說。


「這個前世有修喔,這一世看得到有的沒的啦。」阿旺seafood說。
「安捏要怎麼辦。」小仁的爸爸問。
「這個符帶回去貼床頭,另一張燒灰喝掉。以後跟你兒子講,看到這些東西就操幹譙,那
些東西就會走了。」


結果小仁貫徹的很徹底,那個時代其實要學罵髒話很容易,尤其在彰化這個地方。只要家
裡的爸媽不管的話,大家都可以信手拈來一段三字經,用唱的操幹譙的也可以。不過小仁
是我活到現在見過最會罵的小一生,罵得程度不只好兄弟怕,看來上輩子修的也被這輩子
造的口業抵銷光了。


「說到這個,我上次在你家門口也有看到。」小仁對我說。
「阿~你洗跨著三小啦!」我不爽的說。
「就一個日本。。。」
「我家門口有沒有阿。」誠哥打斷了小仁的話。
「X你老師卡大雞X,你家門口有你這隻肖肥豬就夠了啦。」小仁說。


阿志趕快把兩個互相夾住脖子的屁孩分開,秋甫又接著說。


「昨天我老母又在罵了啦,說憨吉叔花了那麼多錢也沒念到什麼書。整天像伺候奶奶一樣
幫忙阿婆,自己的老母都沒有那麼孝順過。」


憨吉叔其實算是當時的文青,那時候重男輕女,所以秋甫的媽媽沒有辦法再繼續唸書,就
讓家裡唯一的兒子,也就是憨吉叔到台北唸書了。結果在1970年代的時候,好像憨吉叔在
台北的一家酒吧裡面唱英文歌,唱到一半的時候酒吧裡面的人打起來,有一個人的手指還
被砍斷了好幾根,據說是美國人。

那時候的憨吉叔嚇壞了,連夜跟海角七號的阿嘉一樣騎車回彰化。結果回到彰化時看了一
下自己的包包,裡面有一根手指。

其實這段故事我們在有一天的午後,憨吉叔在攤子彈吉他唱歌時,我們幾個小孩去聽,他
也跟我們說過一次。


「驚死人了,一根手指就落在我的咖幫內。」憨吉叔說。
「那個手指咧。」
「寄回去了啦。」


總之我們都當憨吉叔在練肖話,不過自從他給老婆婆一千元之後,老婆婆收攤的時候都會
拿一些菜給憨吉叔,而憨吉叔有空時都會幫老婆婆推攤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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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住的大概就是這一區,也就是所謂「鄰保館」的附近,也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日式
建築之一。不知道有沒有三十年前在附近走動的朋友,是否還記得有一個老婆婆在屋外用
一塊大大的方形木頭當砧板切菜呢?

其實老婆婆住得離市場不遠,由於那時候還沒有中民街,所以老婆婆都從中山國小繞過去
。常常看到憨吉叔有說有笑的幫老婆婆推著攤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一對母子呢。

大概春天過到一半的時候,秋甫帶著陳員外來跟我一起騎腳踏車。我們騎到了游泳池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泰和游泳池,我已記不起來。我們坐在旁邊吃冰淇淋,看著遊完泳屁股濕
濕的小朋友一個一個走出來。

其實我小時候的回憶都跟冰淇淋有關,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曾經在民生國小後門裡面
,有個賣冰淇淋的老阿伯。


「欸,我上週有跟憨吉叔還有老婆婆去媽祖遶境耶。」秋甫說。
「喔,然後勒。」我沒什麼興趣的說。
「一路都在吃阿,好爽。」


誠哥眼睛發亮地聽著秋甫說,他吃草莓、肉粽、米糕、炒米粉、炒麵、滷肉飯、爌肉飯跟
喝不完的汽水果汁。我聽完後有一種媽祖遶境是一種不用錢的吃到飽一樣,只差沒有椅子
可以坐而已。


「啊你怎麼會去。」肖浩說。
「還不是那個老婆婆跑來我家拜託啦。」


媽祖遶境的前幾天,老婆婆到了憨吉叔住的地方,也就是秋甫他家去找他。


「拜託啦,我這世人可能就走這最後一次,北港媽說我一定要去看祂。我驚我走不到,你
一定要來幫我一起走。」老婆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


本來秋甫的媽媽,也就是憨吉叔的姐姐,對這老婆婆沒什麼好感,也不贊成憨吉叔一起去
。結果老婆婆死拖活拖,又哭得亂七八糟,心也一軟,就叫憨吉叔陪老婆婆去了,還叫秋
甫也去走一天看看。

其實憨吉叔也很疼秋甫,每次有什麼好康的都會帶給秋甫。像是1986年的時候,憨吉叔簽
大家樂中了一些錢,去大雅跟管先生拿彩金,也是一樣帶著秋甫去。事後秋甫回來拿了一
大堆糖果給我們吃,我們每個人都塞得嘴巴滿滿的。為什麼我知道是管先生呢?這後來秋
甫會說明。

回到遶境這邊,第一天就是秋甫跟著憨吉叔還有老婆婆一起走。雖然老婆婆年紀也大了,
邊走還是邊念念有詞,不時的跪下來流眼淚。憨吉叔好幾次看到老婆婆快走不動了,就背
著老婆婆一起走。秋甫則是參加第一天後,就吃得肚子脹得走不動了,當天晚上秋甫的老
爸就來接他回去。而憨吉叔這邊,據說到後面幾天,都背著老婆婆一起走。

而那次遶境真的是最後一次北港遶境,隔年媽祖就不往北港朝天宮去了。對老婆婆來說,
也真的是最後一次北港遶境了。

但是,憨吉叔並沒有變得更加好運,倒是越來越倒楣。不是水果賣出去後,被人發現裡面
爛了退貨。就是貨車開到半路壞掉,需要車行來修。連身體都變得越來越差,好幾次都在
攤子上面睡著。

但是老婆婆不知道怎麼了,身體越來越健朗,本來要人幫忙推菜攤車,有時候一個人就推
回去了,也沒什麼問題。雖然如此,憨吉叔看到老婆婆這樣,心裡也是很開心,畢竟自己
曾經幫了她,現在能健健康康的過生活,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直到有一天,我記得那時候已經上小學了,那天下午不用上課。回到家的時候,走在長壽
街上時,我看到憨吉叔在跟秋甫講話。


「你有看到那個老婆婆嗎?」秋甫問我。
「沒有阿,下午都收攤了,一個人都沒有阿。」
「老婆婆今天沒有擺攤阿,去她家門口叫人也沒人應。」憨吉叔說。


我媽剛好走下來要去找親戚,看到我們,便問了秋甫發生什麼事。


「不然你看看能不能進去屋子裡面,看裡面有沒有人。」媽媽說。


隔天我在學校遇到秋甫。


「阿婆往生了啦。」秋甫說。
「靠北喔,真的喔。」
「還有,阿婆就是我們以前看到的魔神仔。」秋甫又說。
「是喔!X!誠哥在唬爛喔!」


雖然有點釋懷,但我還是很害怕那時候腳被人抓住的感覺,還有那綠綠的汁液,彷彿是從
地獄冒出來的一般。

那天秋甫跟憨吉叔去老婆婆家,門口放著一大塊方形木頭的砧板。門卻關了起來,憨吉叔
叫了一兩下沒有人應,便推了門進去。不推還好,一推下去門馬上就開了,一股很奇特的
味道飄了出來。當下憨吉叔叫秋甫不要過來,兩人趕快去民生國小的派出所找警察。

聽說老婆婆就躺在床上,就這樣走了。老婆婆的兒子女兒都住在蠻遠的地方,好像也沒辦
什麼葬禮,就草草處理後事了。

那時候的我們,對於死亡這種事不太能理解,沒辦法想得太多,只知道有一個人不會在我
們面前出現了,僅此而已。又過了一兩個禮拜,我們全部都到秋甫家玩。那時候很多住家
的一樓都當車庫用,除了汽車之外,腳踏車跟摩托車都可以停進去。

把腳踏車停進去秋甫家的一樓時,「咚!」的一聲,我的腳踏車輪胎好像撞到什麼東西。

仔細一看,是一塊大大的正立方體木頭,很硬,上面有幾條切痕,還有些部分染了一點點
暗綠色的汁液。用手一摸感覺很硬,但有點微微的木頭香氣,那種感覺就像是味道沒那麼
重的檜木,香氣更淡雅芬芳一些,也不沾手。


「這是三小阿。」誠哥踢了一下,然後哇哇叫痛。
「這是老婆婆家門口的那塊木頭嗎?」阿志說。


秋甫點點頭,秋甫說老婆婆的遺物不多,大多都當垃圾處理掉。只有那一大塊放在門口的
木頭砧板,老婆婆托夢給她的兒子女兒,說一定要留給憨吉叔。憨吉叔也不難找,反正那
時長壽街上同時賣水果跟蕃薯的也就只有他,老婆婆的兒子女兒找上他,沒什麼多說,像
是見了鬼一樣趕快把那塊木頭砧板丟給他,話沒說兩句就走了。


「仔細一看這木頭還蠻高的耶。」肖浩說。


我們那時候都是小一生,那塊砧板的高度大概到我們的肚子那邊,下面還有四個小小的腳


「X!憨吉叔有夠北爛!」小仁說。
「先別說這個了啦,你看這個。」秋甫說。


超爽的!是一大盒的果汁條,大家還記得果汁條嗎?包起來好像透明的吸管包裝一樣,但
裡面是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果汁,直接咬開就可以吸了,堪稱國小生的大麻。


「欸欸!憨吉叔又中大家樂了喔!」我說。
「X!有那麼好運就好了,昨天差點去給鬼騙去。」秋甫說。


我們坐在秋甫家裡門口,一手抓著好幾把果汁棒,嘴裡含著好幾條,聽秋甫說他昨天晚上
的故事。


。。。


晚上十一點多,大雅的住宅區路上空蕩蕩的,雖然有幾戶民宅有著燈光,但是路上一個人
也沒有。


「奇怪,昨天晚上打電話說住址是這裡沒錯阿。」憨吉叔說。
「好冷啦,回去了啦,已經轉很久了,金愛睏捏。」坐在摩托車後座的秋甫說。
「不對阿,管欸說今天來跟他拿錢阿。」
「你是不是被騙去了阿。」
「不會阿,這幾天都有打電話問阿。」


事情是這樣的,老婆婆過世之後,憨吉叔真的倒楣到不行。後來憨吉叔決定把貨車賣了,
拿那些錢賭他一把。便打電話給之前的組頭管欸,管欸就說寄錢過來幫他下注。決定放手
一搏的憨吉叔當然把所有錢都寄了出去,之後又打了電話選了幾個號碼,結果中了不少錢
,便約了晚上十點來管欸家裡面拿。


「奇怪,就在這裡阿,你看裡面是不是有人?」憨吉叔在一間有著微微燈光的民宅停了下
來,又再次按了按電鈴,拍了拍門,依舊沒有人應聲。
「剛剛來過了啦,不然去隔壁問問看啦。」想睡的秋甫只想回家。


仔細一看,整排街道上只有這一戶有一點點微光,其他戶皆是漆黑一片。憨吉叔只好帶著
秋甫到隔壁比較有人氣的街道。找了一戶家裡燈光明亮的住家按了電鈴,沒一會兒,就有
人來應聲。


「請問一下喔,這個住址的管欸你知道嗎?當組頭那個。」憨吉叔問。
「靠北喔!!!去年全家死光光了啦,你在說什麼瘋話啦!」說完門就一關,頭也不回的
走回屋內。


「全家死光?」憨吉叔自言自語,倒是秋甫全身發毛。


憨吉叔跟秋甫又騎車回到那個街道,整個街道一片漆黑,一點微光都沒有。兩個人嚇得直
發抖,憨吉叔載著秋甫一路狂飆回彰化,隔天買了一盒果汁棒給秋甫,要他不要跟媽媽,
也就是憨吉叔的姐姐說。


。。。


我聽完之後背脊發涼,突然一陣「嗚~嗚~」的聲音傳來,我整個人跳了起來,手上果汁
條掉了一地。


「嗚~嗚~」誠哥躲在小仁後面鬼叫。
「X你懶X老雞X,恁老師被狗X。」小仁絡繹不絕狂罵。
「賣鬧了啦。」秋甫說。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還早呢!秋甫他家開始鬧鬼了。

那是幾週後的某一天,我對那一天很有印象,因為那時候長壽街晚上有喜事要辦桌,加上
是好日子,開基祖廟要慶祝些什麼活動,廟門口還有電影可以看,我還記得那一部是成龍
演的「蛇形刁手」。總之那天過後,同學裡面有時下午就用蛇形刁手去戳女生的背後。反
正那天鄰長里長都來了,不過我發現秋甫跟憨吉叔不太對勁。

由於憨吉叔賣掉貨車了,推著一個小攤車來賣水果,攤車後面放了兩張椅子,一張憨吉叔
坐,一張讓秋甫坐。

老樣子,下午無聊的時光,我們就比賽騎車誰騎得快。從民生國小正門口開始,騎到長壽
街的開頭,也就是長壽街一號那邊。由於我騎過了好多次,東閃西閃保持著第一名,但是
那天我失算,沒算到那天晚上要辦桌跟播電影。我閃過了架電影白幕的架子後,往著那一
堆支撐桌子的X型支架衝過去。


「完蛋了,要撞上去了。」我心想。那些架子堆成一堆,一撞上去一定身上被戳出好幾個
洞來。


我死命按著煞車,有騎過腳踏車的朋友應該知道,當你騎很快的時候,再用力按下煞車之
後,除了會聽到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之外,後輪還會因為慣性定理翹了起來,整個人像要
飛出去一般。

當我感受到後輪已經逐漸往上翹的時候,突然有一股力量頂住我的龍頭,再把我後輪壓下
來。我好像撞進軟綿綿的一團棉被一樣,就在那堆X型支架前停了下來。


「X你老木糙雞X,你娘咧給我快走!挖勒XXXX」過了幾秒後騎過來的小仁爆出一堆粗口。
「你在罵三小啦!」誠哥說。
「你有看到什麼嗎?」阿志說。
「有一個日本婆推你的鐵馬啦,X!」小仁對著我說。
「有嗎?是鬼喔!等等,秋甫咧?」肖浩說。


我在腳踏車上喘著氣。日本婆?有鬼推我的腳踏車?可是不是一般鬼都要抓交替嗎?我怎
麼感覺我被救了,不過我沒時間多想,跟著大家去找秋甫。


「恁老師咧,秋甫是死去哪裡了。」小仁說。
「剛剛跟我們一起騎阿,我有看到阿。」誠哥說。
「靠北喔,在這裡啦!」肖浩說。


秋甫就把腳踏車停在憨吉叔的菜攤前,陳員外就躺在腳踏車的菜籃裡面。秋甫跟憨吉叔兩
個人坐在椅子上,靠在一起睡著了。


「靠邀喔!你們兩個人睡著了喔!」誠哥大喊。
「賣吵啦!金愛睏,昨天也被吵得不能睡。」秋甫說。
「我嘛洗安捏。」憨吉叔說。


我們你看我,我看你,看來這兩個人一時半刻是醒不過來了,便大家解散各自玩去,等到
吃喜酒前再回來,吃完喜酒再一起看開基祖廟前面的電影。

我記得我那天看秋甫睡得那麼甜,騎車時又有驚無險,也累得在床上睡著了。還做了一個
烤鰻魚的夢,夢裡面吃了好幾碗飯,很爽。

傍晚時,喜酒的流水席也大多都架好了,我們一群人又跑到憨吉叔的攤子前去叫醒他們兩
個。


「夭壽喔,天都快黑了,有點late了。」憨吉叔說。
「揪愛睏,昨天被吵得睡不著覺。」秋甫說。
「阿洗發生什麼歹誌?」肖浩問。


一聽之下,原來秋甫家這幾天鬧鬼,而且是日本鬼。秋甫一開始的時候,是一樓停腳踏車
的的地方,半夜發出噠噠的聲音。那種聲音就像是你把手掌朝上,用著食指的指節敲擊著
木頭的桌面所發出的聲音。而憨吉叔講得更清楚,像是打麻將時,要把一張麻將牌打出去
時,塑膠麻將用力打在桌面上的啪噠聲。

更毛的是,秋甫跟憨吉叔都看到陳員外坐在一樓,盯著黑漆漆空蕩蕩的空間,左右搖頭搖
一整晚,像下面這個影片一樣,只是陳員外抬著頭,看著黑漆漆的一樓。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還沒。這是剛開始前幾天發生的事,之後開始,半夜有人來敲秋甫
跟憨吉叔的房門。秋甫家是這樣的,一樓停腳踏車,二樓兩間房,秋甫跟憨吉叔一人一間
,三樓是神明廳還有秋甫爸媽的房間。

一開始敲的是憨吉叔的房間,憨吉叔說一開始只是一般敲門,他開了門之後,外面一片漆
黑,一個人都沒有。還以為是秋甫來亂,就關起門來不理,後來敲得更急了,還聽到日語
說:「哈壓庫!胗桐!胗桐!」那個胗桐的胗,發音就是台語的gen,就是雞胗的台語後
面那個字。


「胗啦,我聽你在虎爛。」誠哥說。
「惦惦啦,賣吵!」肖浩說。


再來就換秋甫遭殃了,再過幾天,敲完憨吉叔的房間就換敲秋甫的房間。秋甫則聽到日語
的:「鬥走!拿咖雞媽桑!拿咖雞媽桑!」


「X!挖哩咧拿咖雞X咧!」小仁說。
「後來呢?」阿志說。


後來兩個人只好躲到三樓神明廳去睡,趁秋甫爸媽還沒醒的時候,在偷偷跑回房間睡,但
一樓的那個聲音,卻不時的出現,連陳員外也晚上沒睡,白天一直睡。


「小仁,你是不是可以看到阿,要不要找一天。。。」憨吉叔說。
「賀阿,不知道是三小幹XX鬼。」小仁說。
「這個我再問一下我爸媽。」阿志說


時候不早了,我看到陸陸續續有人到流水席就座。我看到爺爺坐到前面的位置,便跑去坐
在他旁邊。很快的,菜就上來了,爺爺吃著我不敢吃的龍蝦生魚片,還喝龍蝦血套米酒,
有夠補的啦!我看到小仁好像尿急,跑到小巷子裡面去尿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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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上次說的這一條巷子,它白天是下圖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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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有一棟建築物,現在已成下圖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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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小仁走進去,也沒有多留意,就繼續吃我的菜。


「X!!我咧X妳雞X瘋豬母!你X咧洗咧跨三小!」小仁在巷子裡面糙幹譙後衝了出來。

「小朋友,你過來。」爺爺說。


爺爺那時候在民生國小裡面工作,做到一個很有威嚴的職位,不笑的時候總是讓人以為在
生氣,所以爺爺一叫小仁,他就乖的跟蝦子一樣走了過來。


「為什麼要罵髒話呢?」爺爺問。


小仁說他在巷子裡面看到什麼東西,先是罵了髒話嚇了嚇祂們,再用尿噴祂們。(後記詳
述)


「不管看到什麼,小朋友,你罵髒話爸爸媽媽不管嗎?」爺爺問。
「爸爸媽媽告訴我,叫我罵的。」小仁說。
「唉,下次我請你爸媽來學校一趟。」


小仁說了對不起後,轉過來跟我做了一個鬼臉。


「跟你說喔,真是拿咖雞X咧。」小仁開玩笑地對我說。
「拿咖雞媽啦,不要亂說啦!」
「拿咖雞媽?你去哪裡學這個的?」爺爺用一口漂亮的日語說出來,因為小時候受日本教
育的爺爺,對於突然聽到的日語很敏感,便問我去哪裡聽到的。


「就憨吉叔阿!他也有來吃喜酒。」我說,順便跟爺爺說了秋甫家晚上鬧鬼的故事。
「胗桐?拿咖雞媽?去叫他過來,我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爺爺說。


我趁著新郎新娘敬酒的時候,跑到秋甫那一桌,叫了憨吉叔過來。


「老師好!」憨吉叔說,憨吉叔唸民生國小時,爺爺是教社會的,憨吉叔有上過爺爺的課

「好,你去哪裡聽到這些日文的。」


憨吉叔跟秋甫一五一十的把家裡發生的事情說了,爺爺當下決定吃完喜酒後,就去秋甫家
看看。本來爺爺不讓我去的,我一直拜託爺爺,爺爺拗不過我,便帶著我一起去。進到秋
甫家的一樓,爺爺便被那塊大立方體木頭吸引了目光。我看爺爺蹲了下來,敲了敲那個木
頭,又聞了聞。


「這塊木頭哪裡來的?」爺爺說。


憨吉叔一五一十的跟爺爺說了。


「鄰保館的阿婆阿,這塊木頭不得了了,找一塊紅布把它蓋起來。千萬不要亂動,我回去
找人處理!」爺爺跟憨吉叔說。


只見憨吉叔手忙腳亂的反遍秋甫的家,只找到秋甫他老母的紅色衣服,趕快蓋上。

時間已晚,我便跟爺爺回去了。由於吃得好飽,我就很想睡了,睡前跟爺爺說晚安時,我
發現爺爺拿著話筒,好像跟人嘰哩咕嚕很快說著日文。

過了幾天,一個黑黑的日本人來到我家。爺爺說這個阿伯在琉球當警察,我說阿伯好,他
摸了摸我的頭,說了一長串我不懂的日文。那天爺爺跟那個日本人又跑到憨吉叔他家,這
次我沒有去,我只有聽到那個日本人跟爺爺喝酒的時候,一直說著「斯勾意!斯勾意!」

我倒是無所謂,因為這個日本阿伯帶了很多好吃的橘子果凍,大家有印象嗎?就是那種塑
膠殼做得很像橘子的橘子果凍,真的是夭壽好吃!

過了幾天,又來了五個日本人,大多都住在我家,我家有三間空房,全部住得滿滿的。我
就跟著他們吃喝玩樂,我不知道1987年的時候有沒有富山日本料理。但我記得那個像小茶
壺的土瓶蒸,裡面有銀杏、雞肉跟魚板。總之,那時候的日本人都不吃那個,我一個人喝
了好幾壺,超爽!

又過一段時間,又來一個像大學長的日本人,反正每次吃飯,大家輪流跟他敬酒,感覺大
家都很尊敬他。只是那時候,爺爺的座位旁總留一個空位子,上面放了一杯啤酒。有時候
我不小心坐到那個位置,爺爺總會笑著要我坐到我該做的位置上。當我問起爺爺這是誰的
位置,只見旁邊日本人嘰哩咕嚕的對我說話,而爺爺總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前方一語不發。

後來我問老爸,才知道這些都是台中高農的灣生,和爺爺是同學,剛好因為那塊木頭,就
來台灣與大家相聚。而那個空位置,是留給一個爺爺的好朋友吳桑,他在1987年的前幾年
過世了。據說那時候跟爺爺一起打野球,爺爺是捕手,他是投手。聽說這個吳桑當初有到
甲子園的實力,畢業後在林場工作,有一次抓到了一群山老鼠,卻一不小心被山老鼠一槍
打死。

不過我想,如果田中實加知道1987年這起灣生回家的故事,再寫進書裡,那他就真的神了
,那我就相信他可以感受到灣生的靈魂。總之那一段時期的長壽街,有一群日本人,三不
五時的就會到街上溜達。

直到有一天,憨吉叔來到我家,我爺爺在旁邊,那個像大學長的人,握著憨吉叔的手說了
好多話,並給他一個信封。憨吉叔一直不收,後來爺爺說了一些話,憨吉叔就不好意思的
收下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憨吉叔。

我依稀記得有一次我到秋甫他家,問他媽媽說憨吉叔在哪裡,他媽媽笑著說這個人失蹤很
久了啦,不知道死去哪裡了。我那時想,弟弟失蹤了還笑得出來,看來憨吉叔真的很討人
厭,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秋甫的媽媽。

物換星移,有時候我會想起,到底我的回憶裡面有沒有憨吉叔這個人,直到了幾年前,我
在我家翻到了以下這一些東西,問了老爸之後,才知道以前的那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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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在家裡四樓整理的時候,看到這一箱舊唱片,便問起老爸這些是哪裡來的。老
爸說大部分都是憨吉送的,很多都是極品阿,可惜這幾年沒在聽了,有些都發霉了。


「老爸,真的有憨吉這個人?!」我問。
「有阿!不然這些唱片怎麼來的。」
「可是他不是失蹤了嗎?」我說。
「對喔!那時候爺爺叫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說。」


爺爺的大學長很喜歡那塊木頭,決定向憨吉叔買下來,可是憨吉叔不好意思收那筆錢。爺
爺的大學長便說他在日本有間公司,要不要來日本闖一闖,憨吉叔想了幾天,就決定過去
了。後來憨吉叔在那邊做得不錯,也娶了大學長的日本孫女,被送了一間房子。而憨吉叔
還是想去英語系國家闖一闖,便把房子賣了,那時是1988年的時候,日本經濟泡沫時代的
末期,那間房子賣到一個很厲害的價錢。憨吉叔包了一個好大的紅包給秋甫的媽媽,據說
他媽媽笑得合不攏嘴,由於這是一筆鉅款,打死也不敢跟別人說憨吉叔的事。

至於憨吉叔,是去加拿大還是美國,我想再等三篇後的最後一個故事,您就會知道了。

這故事本來只有我寫的四分之一,恰好父親提供了一些資料,我再與肖浩查證,林林總總
,便成了這樣的篇幅,無意拖搞,只是重寫。若有什麼問題,也歡迎問我,畢竟記憶會騙
人,如果我有記錯的地方,請多多包涵。


。。。


後記 瘋豬母

時間切回小仁這邊,其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寫髒話,我想這是比較老少皆宜的文章,我就
用X代替了,這個小仁那時候真的是操幹譙王。

那天喜酒之後,小仁就不說話了。騎腳踏車的時候遇到小仁的時候,我跟誠哥一直用「蛇
形刁手」戳他,他也一句話不吭的跟我們玩。那時候的國小很流行一種變態遊戲,就是戳
雞雞。說到戳雞雞,這其實不簡單,你要防守自己的雞雞,還要攻擊別人的雞雞,有時候
一對二,有時候二對一,玩起來比星海爭霸還難。

反正誠哥就跟小仁玩著戳雞雞,阿志就說小仁請了假,因為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能去上學
,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依稀記得吃喜酒時,小仁的連珠砲幹譙,我想一定是這裡出了問題。


「阿母說明天帶小仁去收驚啦。」阿志說。


我轉頭過去看小仁,他不時抓著自己的嘴巴,好像有東西摀住他的嘴一樣。那種詭異的動
作,讓我覺得事情好像很大條了。

過了幾天,回到家時,媽媽就問我有沒有在對面巷子看到什麼。

就是這個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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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阿,我很少去那個巷子,什麼都沒看到。」我說。
「安捏就好,以後不要去哪裡啦。」媽媽說。
「小仁怎麼了。」
「沒事了啦。」


又過了幾天,我看到阿志跟小仁在長壽街上騎腳踏車。我們一群人湊了過去,騎到民生國
小的後門,買冰淇淋邊吃邊聊。對!又是冰淇淋,我們就是超愛吃,那個老伯伯看我們常
來,買兩球還送一球咧!

小仁已經可以說話了,但是有點結巴。更有趣的是,他一句幹譙都不說了。這件事情是這
樣的,阿志慢慢說來。

那天小仁去巷子裡面尿尿的時候,看到了巷子旁的破牆裡面有三團東西,三沱白得發亮的
東西。小仁很好奇,便靠了過去,原來是三個沒穿衣服的肥女人,蹲在破牆的縫隙裡面,
直盯著喜酒的方向看,目不轉睛。她們發現小仁在看她們,便惡狠很瞪著他。小仁一股火
就上來,開始操幹譙,什麼瘋豬母阿、吃餿水阿、給豬X阿,反正各種可以得新創獎的髒
話都用上了。

這樣還不打緊,就對著她們噴尿,這些女人被小仁的尿噴到,就消失了。然而隔天起來,
小仁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學校請了幾天,小仁的媽媽發現這樣不行,便趕快去宮廟找
阿旺seafood。

一進宮廟後,小仁馬上可以說話了。


「幹XX恁老師XX,三個瘋豬母摀我的嘴啦。」小仁說。
「這事情金大條,怎麼會去惹到這三個女人。」阿旺seafood。


阿旺seafood說這三個女人在那個地方很久了,都是可憐人,心裡有一股怨氣。平常也沒
什麼人會看到她們,互不相犯,現在小仁一次得罪了三個,這事情很難辦。

阿旺seafood一下請神,一下起乩,好像旋轉木馬一樣在宮廟裡繞圈圈,最後談妥了條件
,就是小仁要認這三個女人當老母。


「金醋咪耶!安捏你老母跟這三個女人可以聚在一起打麻雀了啦!」誠哥笑著說。


小仁又撲到誠哥身上,兩個人又打了起來。

總之,小仁那天磕了很多次頭,一半是他自己磕的,一半是阿旺seafood押著他磕。從那
時之後,小仁就再也說不出髒話了。

幾年後,我問起父親那個巷子裡面有什麼?


「那裡喔,聽說以前是某個議員開的妓院啦。」父親說。


我常在想,那三個白白沒穿衣服的肥女人,是不是曾經是那個妓院的妓女。只是終老到死
,都沒有一段婚姻及兒女,才會在辦喜酒的時候,那樣目不轉睛的盯著流水席看。

不過我也想到了幾個以前國小時候叫宜宏的朋友,都會被說是「怡紅院」,真的是有夠靠
北。

這件事後過了幾個月,大家跑來我家打冒險島。正當誠哥在有冰那一關跟白癡一樣滑來滑
去的時候,小仁忽然大叫。


「唔!唔!唔!唔!這個女人我見過!」小仁說。


由於他還是習慣說髒話,可是不知怎麼的,說髒話的時候嘴好像被摀住一樣說不出來,只
能「唔!唔!唔!」的出聲。而且,那些我們看不到的好兄弟們,他也看不見了。


「那個女人?」我問。
「這個阿!」小仁指著那個日本娃娃。


就是下圖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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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北喔,不要練肖話啦!X!」我說。
「真的啦,她有推你的腳踏車啦。」小仁說。
「吵死了啦,又滑下去了啦!」誠哥說。
「換我換我了啦。」秋甫跟誠哥兩個人搶起了遊戲機手把。


我看著那個日本娃娃。


「謝謝妳。」我在心裡面說。


。。。


再一個後記含創作,不喜勿看,僅紀念我的爺爺

爺爺在去年過世了,就在我寫「爺爺」這個經驗之後的兩年,因為跌倒而與世長辭。

在病床的最後幾天,爺爺說了一些關於「野球」的日語,父親對爺爺說:「會的!會的!
」隔天爺爺便陷入昏迷,過幾天就走了。爺爺的葬禮很簡單,來的人不多也不少。發訃聞
時,奶奶找到了一個爺爺生前好友的清單,一一詢問後,爺爺是清單上的最後一個人。

也就是說,爺爺的所有好友同學們,都已經往生了。另一面這樣也好,至少爺爺在回去的
路上,再也不孤單了。

在把爺爺的牌位請回家後,我聽老爸的吩咐,把爺爺的棒球手套拿出來。六十多年的手套
已經略略風化,我輕輕放在金爐裡面,放入一些紙錢,點火後看著手套波波波的燃燒,飄
出的火星像螢火蟲般飛舞著。

我看著夜晚的天空,思緒飄到了遠方。

===========此為創作==========

「不要睡了啦!大家等你很久了!」

趴在課桌椅上的爺爺被搖醒,爺爺看著哪些穿著棒球制服的三個學生站在他的課桌椅前。
等等,這不是田中桑、李桑跟佐藤桑嗎?

「這裡是哪裡阿?」爺爺說。
「台中高農阿,快阿,比賽就等你一個人,要開始了阿。」田中桑急急忙忙的說著。

李桑拉起爺爺的手。

「李桑?你也來了?」爺爺說。
「早就來了,很羨慕你耶,生了五個那麼孝順的兒子。」

爺爺想起來,李桑好像只有女兒,自己孤單一個人生活在台中,過世了兒女才回來。

「佐藤?你不是在琉球嗎?」爺爺說。
「等你來打球很久了啦!你爸媽跟我爸媽都來了,還有不少日本女孩子也來了喔。」佐藤
說完笑了出來。
「快點啦!快點啦!」田中桑半推半拉把爺爺拉了起來。

爺爺想起來了,六局下半,我們落後三分,對方兩個人出局,那時候正好有空襲警報,球
賽就終止了。

「我知道,這次一定要贏!」李桑說。

球場上滿滿的都是人,爸爸媽媽都站在看台上揮手。場邊有幾個穿著和服的可愛女孩揮著
手帕,爺爺也跟他們揮手。

「唉呦!很受歡迎喔。」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爺爺的思緒。

吳桑!台中高農最強的投手!

「只有你懂我要投什麼球啦,來了喔!」吳桑說。

爺爺蹲在本壘板後,看了看打擊手,用手指做了一些手勢,吳桑點了點頭,用力投出!

打擊者揮棒閃出了一陣炫光!全場歡呼!捕手的手套不住震動。

=================================

我看著夜晚的天空,那麼的黑,我不住的流下淚水。爺爺辛苦了,我又想起爺爺火葬那一
天,春天的夜裡,我看著一隻螢火蟲從草叢裡飛出,而遠方又飛來了三隻螢火蟲,它們聚
在一起,飛向遠方。

最後消失不見。

善心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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